兩個月前,銀湖街道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自殺案件。
死者範秀娟,死因火燒,五臟六腑成了灰燼,人的皮囊卻完好無損。
空癟癟的,衣架子一叉就叉了起來。
辦案多年的老刑警沒見過死成這鬼樣子的,當即大吐特吐。
時遷接到局裡的電話,楊正康打過來特意告訴他:你不用麵壁思過了,自己走一趟張氏集團。
時遷正因為和街道口辦事處的保安打架休假在家,楊正康看在他爸的麵子上沒給他辭退。
冠冕堂皇的休了半個月假。
楊局長的電話打過來時,他正在社區老年休閒中心和剛認識的中年婦女搓麻將。
時遷的腿腳不好,他這幾天借口自己風濕病,在娛樂中心騙了個搓麻將的位置。
“碰!杠上開花!”
時遷說:“楊局,你支我半個月工資。”
時遷翹著二郎腿,頭發亂的像個雞窩,老母雞上來都不用找位置,直接能下蛋。穿搭隨心所欲過了頭,狗熊戴花,沒個人樣:白色的短袖,胸口印著XX社區嗬護您,灰色過膝短褲,大褲衩,腳上踩了雙人字拖,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
從頭到尾,除了一張臉蛋,彆無所長。
他搓了兩天麻將,把自己搓成了窮光蛋。
社區裡的老太婆很不好搞,中老年婦女都是人精,打起麻將來就更不得了。
手上放炮快,嘴巴比手放的更快。
時遷電話一掛,一老太婆說:“小遷儂要組撒西啦?”(小遷你要乾嘛)
時遷搓過兩輪,覺得時候差不多,他捂著腿,開始裝風濕。
時遷半隻腳快踏進棺材的老爹就有風濕病,時遷從小耳濡目染,因此裝風濕裝的惟妙惟肖,很有一手。
他天生長了一張惹人疼愛的臉,一撒嬌,這些老太婆就圍著他轉。
他彎下腰,裝的很賣力。
麻將打到一半,時遷福至心靈,從善如流的念出台詞,說他腿斷了。
風濕是不會斷腿的,因此時遷是裝的。
但是老太婆打麻將雖然機靈,這方麵卻愚笨,時遷裝病是從穿開襠褲上幼兒園那年就練會了,無師自通,能把老師和家長騙的團團轉。
短發老太婆說:“我知道風濕怎麼治,不用去看醫生的,把他送到何仙姑那裡去!”
時遷說:“您彆,我年紀輕輕的不想見何仙姑,那不是送我上天嗎?”
老太婆說:“那是個外號,哎你這小孩兒,真笨!”
時遷心道:他隻是裝個風濕病,斷然用不著去見真何仙姑,但何仙姑如果是個外號,他就勢必要去見一見。
他在路上的時候,一邊聽一群老太婆說話,對他寒虛問暖,一邊在心裡自動過濾內容。
小區32幢有個治病很厲害的‘何仙姑’,區裡的老頭老太太說生病一般不去醫院,都到這個何仙姑這裡喝點兒神仙水,喝完什麼病都好了。
以訛傳訛,有人說癌症也治得好,絕症也值得好,植物人都治得好。
所以她們認為,治時遷這個小小的風濕病,不在話下。
時遷故作驚訝:“真的這麼稀奇?”
他雙眼笑起來時又細又彎,瞪大了眼睛就是圓的,濕漉漉,小狗似的。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32幢。
一個領隊的把他帶到五樓。
敲敲門。
“何姑,儂在家伐!”
半晌,門被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頭發披散下來,臉陰沉沉的。
每個年代的神棍大概都長這模樣,時遷見她開門,立刻裝風濕。
“我腿疼,阿姨。”他委委屈屈,撒起嬌來。
中年婦女都吃這一套,特彆是他長得還十分俊朗。
雞窩頭和大褲衩都不能影響他的顏值。
何仙姑開了門,說:“進來。”
時遷一進門,便看到牆上,窗上都貼著張氏集團的宣傳標語。
他心道:找對人了。
房子是租的,沒有裝修,水泥地上麵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放。
時遷環顧四周,這間屋子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何仙姑把他帶到硬板床前麵:“躺下。”
時遷翹著腳,老實躺下。
他說:“阿姨,我比較怕疼,您下手輕點兒。”
他躺在床上,依舊翹著二郎腿,一副流氓的模樣。
何仙姑說:“躺平。”
她的嗓子沙啞,動作不太利索,陰沉沉的從箱子裡摸出一罐藥酒。
箱子很乾淨,應該是剛買來的,是個工具箱,裡麵除了這瓶藥酒,丁零當啷擺地攤似的,裝著一大堆瓶瓶罐罐。
何仙姑把藥酒倒在手上,另一隻手掀開時遷的過膝短褲。
他有些抗拒。
這老太婆長一副養跳蚤的模樣,一雙手枯槁冰涼,關節腫大,布滿了老繭。指頭開裂,指甲裡麵黑漆漆,藏汙納垢,叫人不會有**看第二眼。
時遷側過頭,嘴裡扯道:“阿姨,我這個腰也不好,一走就會斷掉,您看您把我腰也給治一治。”
何仙姑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時遷倒吸一口冷氣。
隨即,心中詫異:這老太婆手挺軟的。
他往後看,看到那雙疙疙瘩瘩的手,打了個激靈,當即判斷自己是產生幻覺。
藥酒被均勻的抹在他腿上,何仙姑手軟的很,跟小姑娘似的,摸了兩把,險些把時遷摸出感覺。
時遷齜牙咧嘴:“阿姨,何姑,我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他大腿一塊兒被紅色的藥水一泡,立刻一片通紅。
時遷什麼都沒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