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郭嘉在戈壁灘上叫風吹日曬,夜霜打著,野狗和狼在身畔嗅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全被吃掉了,他是因為中毒太深,有野狗和狼舔過他身邊流過的血水,隨即暴毒而亡,剩下的才不敢吃他,留了他一個完整的身體。
那麼活下來的人,隻要能活著,隻要有一口氣,郭嘉就決不想再死。
便死,那口氣也不會咽的太痛快,隻要一口氣還能喘上來,就仍要活,決不肯死。
對門子的小寡婦他連看都沒有多看過一眼,至於鑽高梁林子,那件事兒郭嘉當然可以解釋,但他轉念一想,不對,我憑啥要跟小夏晚解釋?
氣的恨不能跳起來翻幾個空心跟頭,郭嘉抑著想要罵臟話的怒火,心說誰說生死是忠義,誰說青山埋忠骨,馬革裹屍還,曾經再怎麼轟轟烈烈,死後化成一堆黑骨,照樣阻不住一個潑皮無賴在你的墳頭撒尿。
墳頭的黃篙?
他還好好兒在這兒活著,在麵前小姑娘的眼裡,他已經是墳頭一抹黃篙了。
這小夏晚要隻是裝乖,也不過可愛而已,隻要露出凶相來,一點細腰兒,小胸脯鼓的挺挺,白底紅花兒的小襖子襯著張圓潤潤的鵝蛋臉兒,再那雙眸子一斜,兩眸的凶戾,氣的郭嘉恨不能一把壓在案台上,照著她的屁股狠狠抽上兩巴掌。
有個從過軍的爹,家裡大多數長工也是郭萬擔原來手下的士兵,郭嘉雖說天生一幅秀致容貌,內囊是個粗魯兵痞。
照他此刻的氣,恨不能一把就將她推翻在這黑油木的桌案上,欺的她連娘都不認識。
可到底她再露凶相,也不過個比他妹妹還小的小姑娘。
郭嘉暫且忍了恨不能吃了這小姑娘的心,轉身便往外走。
要真一進門就把丈夫給氣死,雖說從此可以明正言順守寡,但似乎也不像話。夏晚還想多說一句來著,見郭嘉忽而撥腿便走,也跟著追了出去。
不生病的郭嘉,和正常人沒兩樣兒,他疾疾走到位於大院東側,東耳房旁的後院兒門上,月光下望著夏晚看了半晌,忽而一個後空翻,直接就翻上了牆。
夏晚叫這人突如其來的跟頭嚇到差點栽倒在地上,心說娘哎,他不會還是小時候的性子,為了想要嚇唬我,準備倒立著來學會狼叫吧?
一念未完,郭嘉再一個後空翻翻過院子,就那麼走了,留下夏晚茫然的站在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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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掛中天,繁星如點。
郭嘉一路疾行,沿著月光走到黃河邊曠山的一座瓜棚處。
一把推開瓜房的門,一股單身男子們常年不洗澡而悶成的腥臭氣息迎麵撲來。
這裡麵隻住著兩個長工,阿單和阿跌。見自家少爺急吼吼的衝進來,倆人直接就從床上翻了起來,穿衣穿鞋不過一息的功夫,直挺挺立在床前,兩手並攏的站著。
郭嘉開門見山問長工阿單:“關西大營什麼情況?”
阿單道:“昨夜呼延神助才從長安回來,據說要重新開蚩尤祠,祭祀兵主。”
“我操他呼延神助的大爺……”眉清目秀,麵龐白淨的大少爺雙手負著,薄唇微掀,玉麵冷冷,從容不迫往外吐著臟字兒:“你可打問過,他準備怎麼祭?”
阿單道:“大約還是拉夏晚姑娘,哦,咱家少奶奶獻祭,畢竟國師算過的,說咱們少奶奶是兵主未過門的妻子女魃,把她祭過去,蚩尤就會再度出山。”
“操他大爺的……”
小夏晚那般的容貌身段兒,雖說整天隻是個小挎籃兒,卻在水鄉鎮上做生意做的風生水氣,等閒不該嫁他個將死之人的。
既呼延神助又想拿她作祭,那她急急慌慌嫁進來衝喜就可以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