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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郭嘉回答,夏晚忍著發酸的鼻子又補了一句:“便將來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的未亡人,會一生給你守寡的。”
郭嘉忽而就壓了過來,那彎堅硬緊實的臂膀箍上她的脖子,勒的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你不顧我在昏迷之中就奪了我的貞操,現在還想拋棄我一走了之?”他居然來了這麼一句。
夏晚自來就大膽,手纏上他的手,整個人柔柔軟軟就靠了過去:“你要想奪我的也行,此刻就行。”
也不知那裡惹到了郭嘉,他緩緩鬆了手,從此之後,就不和她好好說話了。
所以,到如今,夏晚究竟不知道,今夜夏黃書和郭銀把她娘孫氏從兵營裡弄出來以後,郭嘉以自己那個病泱泱的身子要怎麼救孫氏,又準備怎麼待她,是放她走,還是留她繼續呆在水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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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傍晚了,夏晚把吳氏給自己做的衣服全都疊的整整齊齊收在櫃子裡,隻包了自己那兩件半新不舊的衣裳,帶兩樣破銅爛錫的首飾,先到隔壁交給了夏黃書,這才進來跟吳氏辭行。
夏晚定定兒望著婆婆,她埋頭在雪白的被裡上,一針一線的穿衲著。
這也算世間難尋的好婆婆了,天真單純,於世無爭。也許正是她的性子,才能養出郭蓮那般性情柔軟的姑娘來,可惜了的,和夏晚一般,也是生在黃蓮上,命裡帶苦。
吳氏正在衲被麵,聽夏晚說自己要到渡口去等郭嘉回來,抬眉一笑道:“正好兒,我想吃栗子張的炒板栗有些日子了,快去看看,六畜替我帶了板栗來不曾。”
夏晚應了聲好,走到院門上回頭再看,安寧祥和的大院兒,嚴嚴整整的一家子人,今日一走,隻怕這輩子她也遇不到如此的好人家了。
偏吳氏還在窗子裡揮手:“快去呀,呆在門上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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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渡口時夕陽還未落山,河堤下那五百畝瓜田裡,一排排豎立著的瓜苗已經生的碗口大了,才不過幾日的功夫,郭萬擔已經率著長工們把竹架搭了起來,竹架籠罩在瓜苗上,一排排儼然正在操列,威風凜凜的士兵一般。
夏黃書瘦猴一般縮在夏晚身邊,指著河上遊道:“一會兒就會有一艘羊皮筏子來,等羊皮筏子來了,你和你娘就可以遠走高飛了,晚兒,從此以後,爹和娘就全靠你了。”
夏晚當然知道夏黃書嘴裡說的全是放屁的假話,隻要她上了筏子,郭銀肯定會把她帶到關西大營去,送給呼延神助。
二房一家子的富貴,可都在她身上了。
望著浩浩蕩蕩的黃河,夏晚嘴角噙著絲冷笑。
河麵上沒有羊皮筏子,也沒有郭嘉的身影,她漸漸覺得郭嘉怕是指望不上了。
還好,她也一直在積極的謀求自救,這不,她轉身又掏了一隻荷包出來,遞給夏黃書道:“爹,女兒眼看就要離開水鄉鎮了,也許從今往後永遠都不會回來,這兒有隻香包,還是前些日子水紅兒托我繡的,勞煩你跑一趟,把它遞到田狗剩手中,就隻說是給他娘的,好不好?”
夏黃書每每要賣女兒的時候,待夏晚都格外好,此時也不敢違怠她,眼看天色還早,拿著隻小荷包兒就跑,急吼吼的去給田狗剩送荷包了。
塞上的天時,隻要夕陽一落山,就黑的格外快。
今天的渡口也格外冷清,羊皮筏子都不知道哪去了,過了半天夏晚也沒有看到一隻羊皮筏子駛過來。
她一手揣胸閉眼等著,眼看暮色四合,遠處的水鄉鎮上家家戶戶都燃起炊煙時,便見上遊有一艘十隻羊皮脹成的羊皮筏子慢慢的向著下遊駛了來。
於暮色中筏子越駛越近,夏晚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忽而定睛一看,自家老娘孫氏正趴在筏子上,一手撫著胸,顯然是在嘔吐。
孫氏是個扁平子臉,眼睛小小,鼻梁塌塌的普通北方婦人,相貌生的不美,可心是極好的。
雖說打小兒貧寒,還有個好賭的爹,可她待夏晚的好,夏晚永生都不能忘。
天最冷的時候,孫氏會把她兩隻冰涼涼的小腳丫子捂在自己的胸口替她捂著,家裡揭不開鍋時,會騙她說自己吃過了,把最後一口吃的留給她,每每夏黃書發酒瘋,孫氏也會把夏晚壓在自己身上,不許夏黃書踢她一腳。
有一回夏黃書吃醉了酒踢了夏晚一腳,孫氏立刻進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要不是夏晚拉著,那一刀她就能把夏黃書給劈了。
用她的話說,打我行,打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拚命。
夏晚眼瞧著老娘在船上,兩眼一熱,顫聲叫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