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來,北齊鐵騎攻不破金城關,渡不過黃河,就是因為蚩尤戰神和他那匹青騅的護佑。
可那怕跟在他身後,或者與他並肩的戰士們,也沒人見過那鬼臉青的麵具下麵,真實的蚩尤究竟長個什麼樣子。
夏晚有時聽人說,他身高八尺,是個黑臉□□子,又有時聽人說,他是個五大三粗肚子滾圓的胖子,笑起來就像野狼一樣。
還有人說,他的臉本身就是鬼臉青的顏色,死人相,摘掉麵具駭人非常,所以才會戴著麵具。
無論怎的,夏晚這是頭一回聽說蚩尤降臨於戰場以外的地方,她嘴裡一聲死鬼還未罵出場來,從牆上摘了頂鬥笠往頭上一戴,直接衝出瓜房,就衝上了河堤。
就在夏晚進屋子的功夫,黃河中不知何時駛來了七八艘大船,船上皆是高舉的火把,照徹河麵,也照徹天宇。
原本,這些船應該是要追到河對岸去抓孫氏的。
而就在夏晚出來的一刻,所有的船隻紛紛掉頭,皆往著水鄉鎮駛來。
河堤之上,一人一馬,於火光突頹之處,就那麼靜靜的立著。
夏晚戴著鬥笠,穿著件格外空曠的大褂子,又還裹著床大被子,風吹過來凍的鼻涕直流,爬上岸,遙遙望著那矗立在上遊的人與馬,輕輕啐了一氣,低低叫了聲:“死鬼!”
河裡的大魏士兵已經瘋狂了,所有漿夫都在拚命劃漿,奔著河岸上的戰神而來。
有些士兵喜極而泣,皆在不停的哭喊:“戰神,這是戰神,他終於出現了,他會幫我們打仗了。”
呼延神助冷笑道:“我就說他會出現的,調頭,給我追夏晚,將那姑娘捏在手中,蚩尤才能真正屬於我們,為太子殿下賣命。
想出就出想走就走,想操控戰局,想做名滿天下的大英雄,他還真當自己是戰神了?”
他聲音一落,主帥船隨即調轉,又往另一側去追已經遊過黃河的郭萬擔了。而孫氏正和郭萬擔在一起,一隻羊皮筏子,才剛剛駛到河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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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船隻越駛越近,火焰照亮天宇,也照亮了站在河堤上的青騅,那果真是一匹難得的戰馬,身姿健碩,毛色油亮,於這暗夜之中,它健首高揚,與馬背上的男子合為一體。
就在此時,身披戰甲的蚩尤忽而策馬,四蹄全開的跑了起來。
邊跑,他邊在揮揚手中一柄斧子,純鋼打成的斧子在火焰的光影中於半空劃著淩厲的,閃著金屬光質的圓,他馬蹄越騰越疾,斧子越旋越快。
河中的士兵,岸上的夏晚,還有險險被打死的夏黃書和郭銀,趴著的,站著的,都在看戰神手中那把巨斧。
忽而於馬上一個勾腰,那柄斧子隨著他的劈力揮了出去,直奔河心。
青騅在朝著夏晚奔馳而來,斧子卻奔向了主帥船,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綿綿於黃河上蕩起回聲,青騅帶著他的戰神,已經到了夏晚麵前。
夏晚兩腿一軟,心說,這死鬼難道是想撞死我,好把我這個不聽話的妻子給帶走?
她兩條腿早已經軟了,也忘了逃忘了跑,一聲死鬼還未叫出聲,便見那匹油色光亮的駿馬忽而揚蹄,馬上的男子披著一身細軟,精亮的瑣子甲,果真是鬼臉青的麵具,但當是某種金屬打製而成,勾勒著他的眉眼,在河裡若隱若現的火光照耀下,僵硬,詭異,雕刻成的,冷酷的修眉俊眼。
這駭人的,高大的男子於馬上伸出一隻手來,麵具下深不可測的雙目,對上她的雙眼。
夏晚兩腿如泥,欲撥撥不得,欲跑跑不動,盯著他的雙眼,本想啐一聲再罵一句,卻不由自主的,朝著馬上的蚩尤伸出一隻手。
這武裝到牙齒的戰神,連手上都是戴著手套的,冰冷寒參的手從她手中輕輕一奪,就奪走了她手中的東西。
也不過一瞬之間,馬蹄在她頭頂生生轉了個彎子,隨即回馳,策馬離去。
就像做了個夢一樣,夏晚一拍大腿,叫道:“死鬼,你還我的玉……”可這時候那裡還有蚩尤的影子?
來無影去無蹤,夏晚到此刻才算知道,為什麼關西兵多少年來抓不住這個人了,他那匹戰馬四蹄騰空的飛起來,跑的實在太快了。
就在她想下瓜田,找一找郭嘉究竟去了哪兒的時候,便聽黃河上忽而傳來慘嚎,人有喊道:“主帥船被砸沉了,快救人,提督大人還在船上!”
不用說,剛才蚩尤那隻戰斧貼著河麵飛出去,砸到了呼延神助所在的主帥船上,正在賣力劃漿,想要劃到對岸去捉人的呼延神助身子晃了兩晃,便見船身好大一個洞,黃河水正在急劇的往船裡頭灌著。
這樣還怎麼抓人?
呼延神助氣的哇哇大叫,玉麵失顏:“棄船,快棄船!”
夏晚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再度於馬蹄之下撿了條小命回來,過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難道說,這死鬼蚩尤他是個好人?”
他出現,似乎是為了救她,否則的話,怎麼也不該和大魏朝廷做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