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夏晚腰間,問道:“哪是什麼?”
梁清立刻上前, 於她腰間抽出兩隻小條旗來, 一條繪著騰龍,中間繡著個齊字,那是北齊人的旗幟, 另一條上麵隻有個魏字, 那是大魏的旗幟。
夏晚看了看兩麵旗子, 慌忙解釋道:“隻是必要時防身用的, 徜若來的是齊人, 就穿北齊兵服,拿北齊人的旗子”她接過旗子搖了一搖, 又解了自己身上那套兵服, 下麵是套大魏軍人的, 再接過魏軍的旗子搖了搖, 訕訕一笑, 白齒咬著紅唇, 輕聲道:“不過保身之計爾。”
轉眼之間,靈活切換, 見了齊人便搖齊人的旗, 見了魏人再搖魏人的旗, 於這一日三亂的邊關,這兩身行頭是能助她活命的。
滿院鐵甲的將軍, 叫這小姑娘一番靈活舉止倒是逗的轟堂大笑, 李燕貞也隨即莞爾, 眼角尾紋淡淡:“讓百姓非得揣著兩麵旗子,穿著兩身兵服,做牆頭草才能活命,是我們關西兵的失職,去吧。”
陽光下的少女下意識舔了舔唇,從梁清手中接過那麵魏人的旗子,在李燕貞麵前晃了晃,抿唇一笑道:“妾雖居於山野,卻也知道晉王帶的兵不犯百姓,不踩莊稼,今日有幸一遇,士兵們不曾欺過妾,也沒有苛待於我,想來,這皆是晉王殿下束兵有力,妾代甘州的百姓,謝謝王爺。”
這意思是,從此之後,她就隻拿大魏的兵旗了。
李燕貞於女子,尤其漂亮的女子身上,從不動心思的。非但不曾因此多看夏晚一眼,反而借著她這句話,就教訓起了手下將領們:“往昔,你們在家受的教育,皆是行兵打仗,升官發財,財從何來?百姓如同綿羊,財可不從百姓身上來?
徜若你們在行兵打仗之餘,還敲詐百姓,欺侮良家婦女們,百姓怕齊兵,也怕你們,自然就是兩麵旗子,那顆心,自然也是哪家的兵來了就歸順於哪家。
可你們待百姓稍微好一點,他們感同身受,懷恩在心,自然也就信任你們,信任朝廷。
百姓不信任你們,過錯在誰?過錯就在你們。”
一眾將士們立刻低頭:“王爺教訓的是!”
李燕貞抬頭再看,那少女猶還穿著件闊大的兵服,手裡揚著枚小旗子,已經走到大院門口了。他忽而憶及,自己那佚失於甘州的長女,徜若還活著,就該是她的年紀了。
他二十歲的時候才有第一個女人,所以孩子也生的晚,在李曇年丟了之後,他父親李極,也就是當今皇帝,曾多度冷嘲熱諷,說恰是因為他太疼愛孩子,慣的無法無章,哪孩子無福消受如此大的福份,才會丟失。
李燕貞帶了一輩子的兵,性格剛烈,脾氣暴躁,徜若是他年青的時候,碰到有像夏晚這樣揣著兩麵旗,生著兩麵心的百姓,隻怕當時就要把這些將士們全揍一頓。
大約失去才能叫人謙卑,臣服,所以他才能耐著性子,隻是說教,而不必打人。
深深歎了一氣,他揮手道:“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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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主帥府,夏晚依舊準備去找郭嘉,她這一回身上穿的是魏軍的兵服,自然也就無人盤查。穿過一列列正在掩埋屍體,清掃戰場的士兵,才走到城門口,正準備要出城,便見城門處一陣騷動,接著有一列士兵疾速進城,高聲叫道:“他來了,他真把人給帶回來了。”
在修補城牆的,清理屍首的,或者清點兵器的,所有的士兵們齊齊止步,望著城門口的方向,隻聽那地方忽而一聲巨響,震的地麵都晃了幾晃,仿佛進城的是個腳步沉重的巨人,或者龐然大物一般。
“是誰?郭嘉?”有人語中帶蔑:“我知道他,水鄉鎮大地主郭萬擔家的兒子,遠遠不及他二弟郭興生的結實威猛,也不過一個少年書生而已,說他是戰神,我死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