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豔欲滴,像一滴血凝在她的腕上,那枚朱砂痣在她暖玉色的肌膚上極為惑人。
夏晚一奪手,郭嘉立刻也就鬆開了。他不知道這東西於夏晚來說,是毒,還以為她猶在怕疼,連忙舉起雙手:“往後睡覺,我就隻摟著你,再不碰你。”
夏晚從頭上撥下那根鐵簪子來,湊在燈前輕輕挑著燈芯兒,紅唇微張,舌尖在潔白的牙齒上點了點,忽而垂眸,眸中滿滿的悲傷:“好。”
似乎無論他說什麼,她隻會說好。抱起碗,她轉身出去了。
等夏晚一出門,郭嘉立刻又轉到了窗台側。這窄小的農家小院中,廚房也就在隔壁。夏晚一口一個大娘,邊洗碗,邊與馬大娘倆個聊著天兒。
聽馬大娘說自己眼瘸太重看不清東西,夏晚道:“我們水鄉鎮有個刮眼師傅,刮眼瘸刮的頂好的,要不等太平了,您往水鄉鎮,叫他拿剔刀給您刮上一刮?”
馬大娘一聽拍起了大腿:“眼晴是個嬌貴地方,哪裡能刮?”
夏晚笑著,聽哪聲音似乎是在掃地:“您信我一回,他真刮的極好,我多少年和他一起做賣買,就沒見他刮瞎過一個人。”
郭嘉盤膝,就坐在窗前,勾唇聽了許久,便聽夏晚語聲似乎低了不少,也不知是在問什麼,接著,馬大娘斷然道:“不行,絕對不行,你要知道,在彆人家裡乾那種事兒,我們家可是要招血光之災的。”
夏晚輕聲道:“大娘,您小聲些兒,小聲些兒。”
“要真想乾這個,你們就走,我們家也不能要你們。”
“好好,我們不乾,我們隻睡覺就好。”夏晚吱吱唔唔道:“但我已經三天沒洗過澡了,借您的鍋燒點水,我洗個澡,行不行?”
馬大娘不語,夏晚於是不停搓著雙手的哀求:“我明日幫您拆洗被麵,洗罷了再走,成不成?”
她在哪兒,似乎哪兒就會無比的熱鬨,鍋碗瓢盆,叮吟咣啷的熱鬨。
大約最終馬大娘還是答應了,因為夏晚興衝衝跑出屋子,於井台畔搖著軲轆把子打起了水。
郭嘉唇角一直勾著,撿起窗子上夏晚那枚鐵簪子,忽而發現他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未曾替她置備過。而她自打嫁過來,身上似乎就隻有那件白底紅點子的碎花衫兒算件衣服,一直以來,她隻穿著這一件。
吳氏曾給她裁過一件碧色的小襖兒,郭嘉猶還記得,她站在窗前,不停的說:“看我一眼,郭嘉,你好歹看我一眼。”
那時候他以為郭蓮死了,而且還是因為受了他一巴掌才死的,沒有任何心情,似乎也不曾看過,她穿著那件碧色襖兒有多好看,那件衣服後來叫她丟在了黃河裡,就那麼不見了。
在廚房裡洗罷了澡,她也不知怎的,還賴皮著要到了一件馬大娘的衣服,把自己那件白底子的碎花襖兒和下麵的肚兜兒都掛到了梨樹下的衣架上,連蹦帶跳的就進屋來了。
進得屋來,半濕的發猶還散披著,斂了笑意,她轉身坐到了炕沿上,便細細兒的,揩起自己的頭發來。
馬大娘見油燈一直燃著,終是怕費自己的燈油,在院內清咳了兩聲,見屋子裡的倆個人還不熄燈,再重重咳了一聲,道:“該睡覺啦。”
那盞油燈就放在窗台上,郭嘉到底本分,湊過來想要吹滅,夏晚猛得伸手,便將那油燈圈圓,不準他熄。
她方才悄悄挽起袖子看了看,非但右臂,左臂上也生了一枚猩紅色的圓痣,色如鮮血,紅豔欲滴。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紅色的斑點會起遍全身,總覺得能多看郭嘉一眼是一眼,能叫他多看自己一眼,於自己也是格外的造化,所以圈著那盞油燈,高聲道:“大娘,明兒我再幫您把房梁也掃了吧,瞧您這房梁上的吊灰,惹人迷眼兒,怪不得您眼睛總看不見呢。”
頭發於兩邊分散,她後頸上那三枚痣格外的明亮,仿似熟透的櫻桃,誘著郭嘉想嘗一嘗,其味是否也如同櫻桃,鮮甜的魅惑。不過既說過從此之後就再不碰她,郭嘉也就彆過眼,不想了。
夏晚擦乾了頭發,微微湊過身子來,滿身井水的清新之氣,眸光瀲灩,望著自家男人:“你瞧著我好看否?”
燈光染暖了少年的眉眼,他道:“並不是好看……”
眉如新月,眸似秋水,魅如芙蓉,惑似芍藥,她不止是好看,她是個真正的美人,奪占一方天地靈氣的那種。
夏晚以為郭嘉是嫌自己生的不夠好看,頗有幾分委屈,噗的一氣便吹熄了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