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貞一臉寒霜:“身為邊關將領, 你不是武夫, 不是一味殺敵的蠻人,你得熟知曆史, 熟知曾經有些什麼人,在這邊土地上乾過什麼,否則的話,怎會錯失如此重要的人?”
梁清道:“還請舅舅明示。”
“郭玉山,他是郭玉山, 就是曾經誤殺你外公的心頭肉,然後逃走的哪個家夥。”
郭玉山,那是二十年前,跟著李極打江山的時候,大魏軍中的一員虎將, 但於酒醉之後, 他也不知因何與當時的太子, 李承業起了口角, 並於醉酒之時錘殺了李承業。
李承業是李極的長子,也是他最欣賞的兒子,也是他屬意的太子人選,死的時候才二十歲,可以想象當時皇帝有多生氣。
從此之後, 郭玉山逃出長安, 不知所蹤。這大約才是他刻意隱居於水鄉鎮, 每每出戰, 還要戴著麵具的原因。
像呼延神助,梁清這些年青的武將們,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舊事,也不認識郭玉山,居然連郭玉山隱居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小隱隱於野,郭玉山殺了皇帝的心頭肉,居然還安安生生在水鄉鎮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也是他的造化了。
梁清嘴巴張了老大,愣了半晌,道:“三舅,皇上之所以一直生您的氣,便是因為當初郭玉山和李承業倆人爭執時,您在場,卻沒能阻止事態,反而放走了郭玉山。
如今您把他和他的幾個兒子送到皇上麵前,讓皇上消了殺子之怒,隻怕皇上從此就會對您改觀呢?”
李燕貞清瘦,棱角分明的臉上,唇角一點點的往下垮著,忽而斥道:“郭玉山已戰死殺場,你叫我押著他的兒子們去邀功?在你眼中,你二舅就如此不堪?”
梁清吐了吐舌頭,又犟道:“多少回戰場相殺,我都想和戰神相砌搓一番,是您束勒著不許,我就是不服郭玉山,更不服那個瘦巴巴兒,瞧起來隻會握筆杆子的郭嘉,他也就空有點力氣爾,放在戰場上真正率兵出戰,還不知誰贏誰輸。”
李燕貞道:“去,把郭嘉請來,讓我看看,其人品性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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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轉身出了屋子,見自家小跟班隨兒在廊下探頭探腦,召了過來,悄聲問道:“那賣瓜的小丫頭呢?”
隨兒道:“爺,巧了,小的跟著那丫頭出去,還未抓到她,便見她跟咱們的戰神,郭嘉走了,倆人似乎……”兩指一並,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人家是夫妻了。
皇帝兒子多,便這些宗親們,也是分做幾派。
梁清是宗親,其父曾經也是一員虎將,不過在征滇西途中死了。他自幼勇武,又具神力,便有些清傲之氣,所以才會與李燕貞投緣。
他一直以來跟隨著李燕貞,李燕貞無兵無權,在長安做閒王的時候,他的日子也格外難過。等李燕貞有權有兵了,他自然也就風光了。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也是造化,原本夏晚在水鄉鎮賣瓜,梁清也見過幾回,可那時候她不過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而已。慢說生色心,便真有人把她洗乾淨了送到他麵前,他都嫌太土氣。
今日見她穿著兵服,拿著兩麵旗子,一頭長發如瀑布,陋衣不掩麗質,佻皮靈動,又不似大家閨秀般的古板,又比小家碧玉多著幾分婉轉大氣,梁清不知怎的忽而就動了心。
他這幾年際遇不好,挑肥撿瘦,連妻室都還未娶。當然,便夏晚真的隨了他,也不可能給他做妻室,但隻要不帶回長安,在這邊關做房隨軍夫人,長安的正房夫人會有什麼,她一樣也會有。
所以,梁清此時抱的,就是半路截住,把她抓過來壓到張炕上,連哄帶弄從此讓她做個隨軍夫人的心。
李燕貞最恨手下將士們欺男霸女,所以他當著李燕貞的麵未敢造次,轉而托隨兒私下截住夏晚,乍乍然聽隨兒說她才破瓜的年紀居然就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自己最不瞧不起的,空有蠻力無頭腦的郭嘉,剛毅的臉上頓生陰霾:“你親眼看見他們進了一間屋子?”
隨兒揚手,指了指主帥院的隔壁道:“巧了,他們就在隔壁。”
梁清一臉的悶:“走,咱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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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對坐無言,默默的吃罷了兩碗飯,郭嘉端起碗便準備去洗,夏晚連忙道:“你坐著,我來。”
奪碗的瞬間,她的手臂露了出來,腕口那枚朱砂痣,猶還是初嫁過來的那夜郭嘉才看過,他握過夏晚的手腕,用叫斧柄磨糙了的拇指細細撫過那枚朱砂痣:“它似乎越發明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