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興出門的時候, 是聽河生說郭嘉有事兒找他, 出門未找著郭嘉,倒是碰上了表妹陳雁翎。
她迎麵上來, 手裡一隻帕子包著些首飾就往郭興懷裡塞:“二表哥, 寶兒今兒做的不對, 我都跟蓮姐兒說了。她包了些東西給你,叫你送給阿曇, 隻當是我們賠禮的,今天哪事兒咱就隻當沒發生過, 好不好?”
郭興不肯要那些金金玉玉的首飾, 立刻便搡了回去:“蓮姐兒怎麼說?”
兩邊錯著消息,陳雁翎還不知道夏晚才是真正的李曇年, 郭蓮是個拿著肚兜子冒充的, 不過去行府找郭蓮的時候,她格外的煩躁,聽說陳寶雇人把甜瓜給打了, 當時就包了一包手飾,讓陳雁翎把事兒壓下去, 她說, 王爺正煩她了,若叫王爺知道陳寶雇凶傷人,隻怕自己這縣主就做不得了, 所以, 一定要捂好了郭興和小甜瓜的嘴, 不能叫他們鬨。
陳雁翎勸道:“好歹咱們都是親戚,寶兒是真糊塗,也是銀子鬨的,往後,我會管著他,不叫我娘再隨便給他銀子,這事兒咱們就當家醜遮下去,好不好?”
這話說的,就好像不給陳寶給銀子,就能洗脫他雇凶殺人的惡行似的。
陳寶和甜瓜兩個在書院裡雖說再沒有明著打過架,暗鬥是少不了的。
陳寶有一群將軍家的孩子作後盾,進出皋蘭書院就像橫行的螃蟹一樣。但甜瓜腦子好使,雖說不曾動手,回回把陳寶作弄的團團轉,這個陳雁翎和吳梅也知道,因為每每放學,陳寶回家都要哭訴一回。
要說今天的事情,也是陳寶傻。
雇人把甜瓜砸了一鐵三角之後,他連甜瓜是死是活都沒看,丟了兩隻銀錠給那個打甜瓜的人,就大搖大擺的,仍回講堂了。
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雇人把自己親戚家的弟弟打了,他就跟沒事人似的,連甜瓜活著還是死了都不看一眼。
甜瓜拿帕子壓上額頭的傷,踉踉蹌蹌的,一路跟著那個人從牆上翻出書院,直跟到吳梅家的當鋪門前,確定是吳梅家的夥計,這才又回到書院,然後在說出凶手之後,就暈在郭興懷裡了。
郭興急著去給甜瓜縫傷,從講堂中抓到陳寶,不過搧了兩巴掌也就走了。他雖生氣,但畢竟郭蓮是他妹妹,打完陳寶之後,也沒想著把此事鬨大。
他道:“把打甜瓜的那個夥計送來,我要揍他一頓才解氣,至於你家寶兒,告訴蓮姐兒,孩子可不能這麼慣。至於首飾,我們不要,阿曇也不缺那東西。
阿曇那兒我就不說了,否則的話,我能放得過寶兒,她可放不過。”
陳雁翎也是因為郭興好說話才來的,她道:“那個夥計已經叫我著人打斷了一條腿,還在床上躺著呢,人我就不給你送來了,阿曇那兒,你看著糊弄過去,隻說是甜瓜自己摔的就完了,行嗎?”
郭興在關西大營,乾的是衝鋒,守城的活兒,就是因為他腦子不甚靈光,不懂得拐彎子。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陳雁翎是在袒護那個差點害了甜瓜命的小夥計,他卻以為陳雁翎真的打斷了那小夥計一條腿,就把這事兒給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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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巷子裡,郭興準備回齊爺家去看甜瓜的,才走了幾步,牆後伸出一隻手來,拎上他的耳朵便走。
這自然是郭嘉,雖說他生的壯,有蠻力,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打小兒,郭嘉就是那個能降伏他蠻力的魔。
“狗日的,老子操/你祖宗八代。”郭嘉咬牙道:“讓老子的兒子喊你作爹,心裡很爽吧。”郭興還沒回過神來,郭嘉一拳已經搗過來,搗的他鼻梁一酸,血就流了下來。
止這一句,郭興便明白,郭嘉是發現夏晚了。他性子直,經郭嘉迎麵這一拳,就把夏晚教給他的,萬一她叫郭嘉發現之後他該如何應對的全都給忘了。
正值傍晚,家裡都有人的時候,街坊鄰居家正在外麵玩的孩子忽而見兩個男人打起來,呼啦啦就圍了過來,好奇的張望著。
孫喜荷早怕這兩兄弟要出醜,趕上前將倆人撕擼開,罵郭嘉道:“要打這個沒人的地方,這不是要敗壞我家阿曇名聲嗎?快,都給我滾。”
郭嘉依舊拎著郭興的耳朵,穿過書齋,後麵是當鋪背麵的小院子,一進門再給一拳,不比當年一拳能捶死一頭牛,他失了當年的神力,一拳打出來果真力綿了許多。
郭興一直不曾懈了武,肌肉鼓起來,郭嘉這點拳頭的力完全能吃得住。
“她那時候很醜的。”他急吃紅臉,脖子硬杠杠的倔著,語不擇言:“你都不要了,憑啥我們就不能處在一塊兒?”
郭嘉解了身上那件官服,疊整齊掛到樹叉上,叉腰站了半晌,再給郭興一拳,搗黑了他另一隻眼睛:“狗屁,那是老子媳婦兒,老子稀罕著呢,誰說老子不要了。”
真的是,稀罕的命都能填搭給她,稀罕到恨不能到奈何橋上去陪她。要說夏晚活著,不論什麼樣子,隻要活著,郭嘉都想跪下給閻王爺磕一百個響頭,那怕她在要飯,她瞎了眼斷了手,他都能接受,隻要她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