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一眼卷軸中的美人,再看一眼麵前的女子,忽而冷冷問道:“陸姑娘,這真的是你?”
陸莞莞一襲蹙金牡丹彩碟戲花羅衣,跪於大馬金刀,劈腿而坐的李昱霖腳邊,微微抬眸,輕輕點了點頭。
李昱霖輕輕卷起卷軸,柔聲道:“罷了,明兒一早入宮去吧,皇後正等著你呢。”
這男子果真冷如冰山,也俊如神謫,便不開顏而笑,聽他溫柔又極具魅惑的嗓音,也是一種享受。陸莞莞乍聞之下,還沒明白過來,她不是入東宮,來服侍這樣世子殿下的嗎,為何要入宮?
而此時李昱霖已經站了起來:“來人,送陸姑娘入宮。”
“殿下,世子殿下,民女是來服侍您的,您為何要送民女入宮呢?”陸莞莞大為驚慌,還準備要去抱李昱霖的大腿了。內侍們當然不會讓她這樣一個民間女子觸到貴人的腿,連拖帶扯帶捂嘴的,就把她給扯走了。
李昱霖垂眸掃了一眼尖叫著,欲要爬向他的陸莞莞,腿輕輕一側,躲開了。
就這樣,趕在皇宮下鑰之前,天真單純,一心以為自己入長安是能夠做世子妃的陸莞莞,轉手就被世子李昱霖給送進了皇宮,他的祖母,皇後周氏那裡。
而陸莞莞的娘陳蓉則隨著郭旺,就住在東宮外,她還以為陸莞莞真的被李昱霖納下,做了世子身邊的嬪妾呢。
重新打開那幅卷軸,麵如冰山的世子爺薄唇一抽:“李承籌是個蠢材,你們也是?”
帷幕外麵跪著的幾個人,無一不顫顫兢兢。
“當初拐人家的女兒也就罷了,見李曇年歸來,居然想要把本宮的奶媽送過去,好毒殺她。如此愚蠢的手段,也好叫謀略?”他再道。
所以,之所以李昱霖一個世子爺,會趕到晉王府,提劍殺那個乳母,是因為那乳母正是他父親,太子李承籌派去準備要害夏晚和小甜瓜的,殺人滅口的。
雖說皇帝厭惡李燕貞,也從不曾拿李燕貞當親兒子看待過,但人要臉樹要皮,東宮利用個乳母去毒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天下人會怎麼看?
父親愚蠢到無可救藥,李昱霖便得上趕著,四處替他滅火。
本來李昱霖都要歇息了。身邊內侍阿福瞧著他此時容色尚霽,笑道:“送陸莞莞姑娘來的那位叫郭旺的,人稱郭三爺,是郭嘉郭侍郎的三弟,因知曉殿下肖豬,奉了兩隻小金豬上來,隻求一見。”
說著,阿福就把兩隻小金豬給捧上來了。
一隻足有半尺大小,不說小,簡直是巨大無比的兩隻金豬,這少說得幾公斤的黃金才能製成。又蠢又俗,但端地是氣派無比,一下子竟把這自幼見慣好東西的世子爺給逗笑了。
再一聽郭旺還是郭嘉那個佞臣的弟弟,便把人給召進來了。
這郭旺倒是個高大俊朗的男子,身上也沒多少銅臭氣息。進門便跪,禮節也做的很足。
李昱霖道:“說吧,何事相求?”
郭旺一雙濃眉,在燭光下微顫著,雙手頂著一隻約有一尺多寬的檀木匣子,奉到李昱霖麵前,道:“殿下是東宮之儲,將來的九五之尊,天子之眼,必然彗極,想草民也沒什麼能瞞得過您。草民除了兩隻金豬外,再奉上這一箱俗物,再無所求,隻求殿下能找到禦醫楊喜,讓他為晉王殿下的女兒,李曇年的兒子郭添治病。”
他緩緩打開匣子,拇指大的東珠,裝了滿滿一盒,這一盒子,不下萬金之巨,而他不求官不財賞,也不求結交,隻求讓他找楊喜給李曇年的兒子治病。
李昱霖笑了笑,命人送走郭旺,接過那盒東珠看了許久,丟到了榻側。
分明,李曇年當初是郭嘉的妻子,可他弟弟郭旺卻不去求郭嘉,反而來東宮求人,要為李曇年的兒子治病,李昱霖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從甘州來的妹妹有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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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醒來的時候,門窗俱是關嚴實的,但郭嘉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甜瓜穿著單衣就跑出來了,連蹦帶跳鑽進了夏晚的被窩兒裡:“娘,這地磚踩上去竟是熱的,真舒服。”
入冬了,王府主子們的屋子裡自然都是燃著地龍的,地磚擦的油鑒照人,甜瓜一路行來受了很多凍,腳都生瘡了,踩在燙乎乎的地板上格外的舒服。
夏晚試著問道:“昨兒可有人進了你的屋子?娘似乎聽著有人在裡頭說話。”
“沒有,真沒有。”小甜瓜眼睛笑的彎彎,人卻是一本正經:“娘聽見的,怕是我在說夢話吧。”
顯然,郭嘉跟孩子交待過,自己悄悄摸進去的事兒不能告訴任何人,所以甜瓜連夏晚這個娘都瞞著呢。
不過這樣也好,許是父子血緣相親,一路行來,甜瓜與郭嘉簡直形影不離,這樣下去,等某一日真正告訴他郭嘉才是他父親的時候,想必孩子也就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