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不討厭他,但也受不了他這樣的咄咄而逼,以及帶有那種暗示性的言語。
如今的她也不是原來的性子,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小臉兒掛起寒霜來,冷冷站在哪兒,也不說話,瞪他時就像瞪甜瓜一樣,瞪的郭嘉毛色發虛。
郭嘉也發現自己失言,隨即伸了一隻手出來,潮紅著臉解釋道:“男子的力,徜若全用在手上,其下盤必定是不穩的,既下盤不穩,在床上大約就會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夏晚臉驀然一紅,心說在床上我會喜歡什麼樣的人,他怎的知道?
郭嘉忽而湊過臉來,兩眼的幸災樂禍:“比一柱香還快,總不會叫你哭爹喊娘……”
他是打小兒的兵痞,滿嘴粗話說到一半,忽而省悟過來這話怕要唐突了夏晚,正自後悔著,便見夏晚卻是一臉的若有所思:“所以,徜若甜瓜不練下盤,最後會成個頭重腳輕?”
丈夫如何沒關係,兒子要是在床上成個頭重腳輕,那可不妙,畢竟夏晚將來還想兒孫滿堂做祖母呢。
倆人再往後走,這座普寧寺雖說並不寬,但與晉王府一般,占著半座普寧坊。
直走到一坊將終時,也到了這寺院的最後一進。夏晚懷裡還藏著那張紙,她直覺咒自己的人不該是郭嘉,但又不知該如何問起。正慢慢兒走著,便聽郭嘉說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這地方是什麼樣子?”
夏晚輕輕搖了搖頭,她今年二十一了,按理來說,二十年前她就住在這兒,但一個一歲的孩子,又豈能記得什麼呢。
但她聽孔心竹說過,二十多年前原本整個一坊都是屬於普寧寺的,那時候李燕貞尚受皇寵,皇帝為他擇府時,將普寧寺劃走一半給李燕貞開衙建府,所以象征著她名字的那株優曇婆羅樹,其實原本是前朝玄奘法師去西天拜佛求經時,求來的樹種,種在普寧寺中的。
這普寧寺的最後一進,是給僧人們燒飯的地方,除了柴房便是廚房,一道大門也拿鐵璉子拴著,門口一張破椅子上坐著個年邁的老僧,正在哪兒打盹。
他看起來分外的瘦,也分外的可憐,身上那件褚黃色的爛棉襖也不知穿了多久,上麵油膩膩的一層斑。
夏晚上去拜了一拜,那老僧也不言不語。她再喚了兩聲,聽不到言語,才明白過來,這老僧原來又聾又瞎。
“你個瞎老頭子,又在這兒擋我的路,還不趕快挪挪窩兒?”屋子裡出來個中年老嫗,寒冬臘月的,一腳就踹了過去,踹在那老僧的腳踝上,夏晚分明聽得哢嚓一聲骨頭裂響,那老僧是個啞的,說不出話來,卻也疼的直嗷嗷叫。
但他似乎是被打慣了,除了嗷嗷叫,就隻會縮腳,往牆角落裡躲。
夏晚看這婆子回頭,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忽而想起來了,這是她到長安後,剛剛進城門時,撲到她麵前,讓她入普寧寺燒香的那個自稱小柳兒的老嬤嬤。
“好不好那也是個僧人,柳嬤嬤,你怎能在寺裡隨便踢打僧人?”夏晚道。
這老婆子正在清理銅屜裡的炭灰,把炭灰灑到牆角的槐樹下,頭也不回,冷戳戳道:“就他,他也配做僧人?不過是我的罪孽罷了,養著這麼個東西,看見了就煩。”
忽而回頭,見是夏晚,這柳嬤嬤愣怔了片刻,忽而哐啷啷將那銅屜一扔,轉身便跑。
郭嘉也不過兩步快走,立刻就把這老嫗給扯了回來。
夏晚瞧著不真切這老頭的容樣,一個格外老的老翁而已,顫顫兢兢,抖抖索索,又臟又黑,已經完全看不出形貌來了。她看了良久,莫名覺得這老頭的眉眼有幾分像李燕貞,畢竟父女連心,心頭居然莫名湧起一股悲傷來。
郭嘉還掐著那柳婆子,見她還想掙紮,豎著一巴掌劈下去,直接將這柳婆子給劈暈。
那老和尚明明叫這婆子欺負的什麼一樣,一看柳婆子叫人欺負,居然掙紮著爬起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掰著郭嘉的手,還想從郭嘉手裡把柳婆子搶回去。
夏晚看那老和尚格外的哀傷可憐,一把拽開郭嘉的手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你放了這柳婆子吧。”
郭嘉望著腳邊的老者,語氣頗有幾分沉重:“晚晚,你可知那老和尚是誰?”
夏晚滿心的狐疑,緩緩搖頭。
郭嘉將那柳婆子一把搡進屋子裡,喚來河生,命他好生看管著,笑道:“若年姑娘肯賞一碗清茶和素點心,等到了優曇居,我慢慢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