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朝滅亡之後, 除了明月公主被李極納入皇宮,餘的皇家子嗣,橫死的橫死,鳩殺的鳩殺,無一幸免, 基本全叫李極給害死了。
唯獨明月公主最小的幼弟, 據說是李燕貞生父的哪位,名叫趙靖的,自打和明月公主在宋州分彆之後, 就沒了蹤影, 遍尋不見。
李極曾下令, 讓金吾衛們窮極宇內,想要找出前朝的皇子趙靖來, 隻要找出來,再拷問一番, 基本就可以確定實情, 李燕貞, 也就可以殺之而後快了。
但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李燕貞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中年人,為大魏朝立下汗馬功勞, 對待父親也一直忠心耿耿, 所以李極舍不得殺他。可不殺吧, 他身體眼看江河日下, 已到油儘燈枯之年, 又怕李燕貞真是前朝皇嗣,在自己死後,要掀起動/亂,改朝換代複辟前朝。
所以李極這麼多年,都未曾放棄尋找趙靖,那是李燕貞血統的關鍵,也是晉王府舉府人性命攸關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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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瓜額頭上頂著塊狗皮膏藥,像極了隔壁廟裡的小和尚們。今兒奔波了一天,又服了藥,也是倦極了,正蜷在暖閣的熱床上憨睡著。
夏晚親自給郭嘉端的茶,見他長臂圈著孩子,一直盯著兒子看,笑道:“也就那樣的眉眼,你都看了多久了,還沒有看夠的時候?”
郭嘉微微牽唇,格外難過的笑了一笑。
就在方才,梁清跟東宮的內應們跟前打聽過之後,他才知道太子今日包圍晉江藥行,若非李昱霖在緊要關頭阻止,夏晚和甜瓜此時也許命都沒了。
這可憐的小家夥,生來也不知受過多少苦難。跟著父母,到如今都沒有一份安寧日子。
雙雁端了點心進來,翠玉豆糕配著白合酥,一白一綠,瞧著顏色就很好吃。
郭嘉拈了一塊,見夏晚不吃,反而撿起邊上一塊白饃來,也不吃茶,另撿了一杯溫水吃著,問道:“為何不吃點心?”
夏晚一笑道:“原來皮膚時常潰爛,所以我於吃食上格外仔細,從來不吃帶味道的食物。”
郭嘉有點不敢相信:“那你平日吃什麼?”
夏晚道:“白饃,白水,或者白煮麵。如今也習以為常了。”
郭嘉輕輕放下了那塊白合酥。他雖說一直住在寺裡,該吃的酒肉不曾少過,卻不期夏晚因為體毒,這些年過的比和尚還要清貧,也就難怪她如今心性淡泊,不爭不求。
如今她的臉已經變好了,非是女子們常用脂粉調出來的那種白,而是來自膚質本身的細白,晶潤白透,美而豔惑,似乎從來不覺得自己美,還小心翼翼的,似乎骨子裡那種卑性,仍是縈繞她的噩夢。
那七年的歲月,他是無論如何也補償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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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說寺裡那個人,是我的舅爺爺,前朝亡帝那位最小的兒子,趙靖?”夏晚默了片刻,問道:“哪是誰把他弄成個聾子啞巴,又把他養在普寧寺的,我阿耶可知道否?”
以李燕貞的性子,若知道自己的舅舅被人弄成個聾子啞巴,就關在自家隔壁,肯定不可能讓那柳婆子凶神惡煞的待他吧。
郭嘉吃了兩口茶,緩緩倚躺到了兒子身側,語聲稍啞:“李燕貞不知道,徜若知道的話,要麼殺之,要麼將其悄悄圈養起來,絕不會養在與自己府第一牆之隔的普寧寺中。”
夏晚莫名有些生氣:“好歹那也是我舅爺爺,這麼些年,你一直居於普寧寺,看他叫一個惡婆子那般欺負,就從不曾伸過一把援手?”
這邪乎乎的男人,明明知道一切,卻從來不曾戳穿過,也未幫過那老僧那怕一把,真是可惡之極。
郭嘉道:“晚晚,在知道你活著之前,無論那老僧,還是李燕貞,抑或者皇帝太子,這長安城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最後在行府殺太子,也不過是想感謝李燕貞,感謝他生了你而已。”
在她死後,這七年他隻究尋她的死因,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曾關注過。
夏晚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可怕,原本還狐疑,暗猜應該是彆人書了那封祈禱菩薩給她降爛瘡的信,但聽他這樣說,又覺得那個人應該就是郭嘉。
她道:“我明兒書封信給我阿耶,把他接到這府裡來吧,瞧著也太可憐了點。”
郭嘉隨即道:“若叫皇帝知道,那就是坐實了李燕貞偷偷養著生父,晉王府一門上下都得死。”
此時天已經暮了,午飯吃的太晚,又吃了些子點心,夏晚不想用晚飯,又把丫頭們都送了出去,此時偌大的屋子裡就一家三口。
夏晚換了外出時穿的羊皮小靴,另換了一雙錦麵繡鞋,踢掉了,側首團在兒子身側,亦抓著他的一隻手:“總歸是一條性命,難道你要殺了他?”
郭嘉忽而極賴皮的笑了笑:“其實還有個更好的辦法。”
見夏晚一本正經的盯著,他拍了拍軟綿綿的錦帳,低聲道:“躺到我枕側來,我告訴你。”
夏晚忍了這廝良久,這會子都忍不下去了。他倒是癡情又忠心的,可為了不叫她在萬一還有生路的時候再跟彆人成親,居然求菩薩賜她一身爛瘡。這樣的人,如何能躺到一張榻上去?
“要說就說,不想說的話,就請快快兒的出去。”夏晚厲聲道。
郭嘉原以為自己如此順哄著,夫妻必能和和氣氣兒說話的,不想夏晚似乎時時都帶著稀奇古怪的氣,而他眼看入宮,也無法多哄她,遂道:“咱們總歸是要回甘州,到時候我們把他帶回去就得了。”
他其實早就有退意,若非為了回到長安,除太子,幫甜瓜治病,是不會回來的。
但郭嘉不知道徜若夏晚的身份地位比如今更高,她還願不願意再嫁給他。畢竟甘州苦寒而長安繁華,她又是王府貴女,也許他還能給她更高的身份,徜若將來貴為公主,她還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回甘州。
果然,夏晚決然搖頭:“我和甜瓜哪都不去,往後就隻呆在王府裡。若想回甘州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