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若真的趙明月當初為了能讓李燕貞繼太子之位而跟孔方苟且私通過,於晉王府來說,就是真正的覆巢之禍了。
而陳蓉當初是差點嫁過孔方的,皇後敢把她帶上來,那在孔府肯定就做好了手腳,隻等著皇帝的人去搜了。
就在馬平接了令,準備要去宣翰林學士沈辭時,便聽殿中忽而響亮一聲清喚:“皇耶耶,聽孫女一言,您再做決斷,可否?”
皇帝抬起頭來,便見方才還是十二樹釵鈿的夏晚不知何時已卸去滿頭釵飾,連那公主的禮儀都脫了,換了一件月白麵對襟胡旋襖,行至殿中,十二幅的裙麵旋然漾開,就跪到了當廷。
二十多年前的舊案,真要想翻過來,絕沒那麼容易。
更何況還是通奸這種事,就好比往白豆腐上潑臟水,潑的時候容易,要想洗乾淨,那是不可能的。
周皇後自頭一回看到容貌絕肖於明月公主的夏晚,就恨不打一處來,幾回想要讓人伸手到百福殿教訓上她一回,怎奈皇帝護的死緊,她的人連百福殿的門都夠不到。
終於夏晚卸去了公主的行頭,跪到了地上。她給不遠處的劉嬪使了個眼兒,便是想讓劉嬪在言語上先僖落夏晚幾句。
劉嬪算是皇後的一把利劍,隨即便道:“算年姐兒識相,早早就把禮服給脫了,須知徜若明月姐姐真的曾做過那般事情,誰知晉王府一家上下又該拜誰做祖宗呢。”
在坐的嬪妃們側首的側首,帕子掩唇的掩唇,全都極為暖昧的笑了起來。籠罩在這座宮廷之上,猶如陰雲一樣三十年的明月公主,終於要叫皇後給掃掉了。
夏晚埋頭給皇帝深深一叩首,再抬起頭來,本是想直接跟陳蓉撕破臉的,聽這劉嬪著實聒躁,隨即側首,道:“聽聞劉娘娘的家祖道學淵源極深,您這般著急,何不召您父親入宮,叫他掐上一卦呢?”
那劉嬪的父親是個道士,叫劉昆侖,平素和楊喜結伍,替皇帝煉仙丹的,但因為煉出來的丹吃死了兩個小內侍,還叫郭嘉給捉了現形,最近正悄悄兒躲著呢。
劉嬪不期這初初入宮的公主如此狠毒,竟一語就戳到自己心窩上,生怕她再提兩句,皇帝要忽然想起她爹來,嚇的一縮首,就躲到了很不受聖寵的,安貴妃的身後。
夏晚跪在哪兒,也不作聲,就那麼垂著眸子,默默的跪著。
皇帝此時的憤怒,可不像是夏晚再撒撒嬌,或者掉兩滴金豆子就能哄得順的。
在座看好戲的嬪妃們再度失笑: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皇帝的恩寵意氣用事,也有不靈的時候,這晨曦公主再矯情下去,隻能是徒惹皇帝厭惡而已。
“皇耶耶的身邊,曾有過一個給事中,名叫陸冠吧。”夏晚忽而說道。
皇帝還不曾說話,陳蓉忽而回眸,兩眼滿是不解的,盯著夏晚。
夏晚亦回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皇耶耶之所以信任郭六畜,就是因為郭六畜像陸冠一樣勤勉,謹慎,於朝事上一顆公心,無論在外有任何私事,從不曾馬虎一絲一毫的公事。孫女說的可對否?”
陳蓉也怔住了,陸冠隻是她當年在甘州時,相好過的一個年青人而已,但那廝始亂終棄,不過自己也死了,她不知道夏晚提陸冠作甚。
夏晚道:“陸冠伴在帝側,勤勤勉勉將近七八年,是皇上曾經用的最順手的人,但忽而有一日,他居然像一隻惡狗一樣發了狂,在太極殿大吵大鬨,最後還差點把皇上都給咬了,捆回家三日後就死了,孫女說的可對否?”
李極對於陸冠印象深刻,是以點了點頭。
夏晚再笑:“皇耶耶大約不知道,陸冠也曾是這陳蓉的入幕之賓,而陳蓉原本是欲要嫁給他,在他中進士之後同赴長安的。
誰知陸冠為官之後,便斷了與陳蓉的往來,轉而,把結發妻子夏氏迎到了長安,長廂廝守。陸冠於金城出發時,陳蓉攔路,曾說,我陳蓉在被第一個男人拋棄之後,便於佛前發毒誓,凡始亂終棄於我者,終要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一個都不能饒過。
而後,陸冠執意要棄陳蓉,陳蓉於是贈了他一隻狗,說自己十年間儘心儘力,花銀子供陸冠科舉,卻遭他始亂終棄,真可謂人不如狗也,畢竟給狗喂上幾年食,狗還會忠誠於主人呢。後來,那條狗瘋了,再接著,幾年後陸冠如瘋狗,也就死了。”
頓了頓,於這疏高闊朗的大殿中,隻係著件素衣,裙擺如芍藥般盛開的少婦人麵如姣月一般笑的明媚,對著皇帝露了個半揶揄,半嘲諷的笑:“皇耶耶您可是第一個始亂終棄於她的人,她不曾放過陸冠,叫他像條瘋狗一樣死在禦前,如今怕是來討您的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