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皇帝對於他的疼愛一直根植在李燕貞心中,所以即使皇帝再怎麼折磨他,不喜歡他,他始終在等,等那個疼愛自己的父親能夠回來。
夏晚簡直要氣瘋了:“您醒醒吧,他壓根就沒當您是他的兒子。”她話音才落,砰的一聲,門板眼看都要叫人給砸穿了。
郭興還在外麵嘶吼,尖叫,拚殺,但顯然也快頂不住了。
夏晚深吸了口氣,從懷裡掏兩枚佛手出來。這佛手是在東宮的門口,文安交給她的。
兩枚佛手而已,她當時也就放到榻邊了。彼時文貞還未上車,文安極短,又頗疾的說了一句:“記得打開看看。”
和文貞一直同車,夏晚也知道文安和文貞不一樣,在東宮是個格外不起眼的存在,所以便把它放在秀繃下麵,悄悄打開看了一眼。
原來這佛手是切開,又重新粘合到一起的,裡麵用錫紙裹著一隻拳頭大的鐵丸子。
夏晚在河口的時候,曾見河口兵用過這東西,霹靂炮。這裡麵加著巴豆,狼毒、石灰、瀝青和□□等物,毒的不能再毒,隻要叫人聞了,便不死,也得昏昏沉沉上好半天。眼花流淚,嘔吐發暈,一般隻要聞上一口,就得暈死半天。
但這東西必須得扔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還得是不透氣的地方,否則風一吹,毒氣就散了。
所以夏晚才要郭興把人都引到門口來。
恰就在門要破時,她把這東西遞給李燕貞,待李燕貞點燃了引線,便放嗓子一聲的喊,隨即拿打濕的袖子捂住了嘴。
一股濃煙之中,撲進來的人全都昏頭脹腦,暈的暈倒的倒,夏晚扶著李燕貞,叫這氣息熏的兩眼全是淚,也不知踩著誰的腦袋,搖搖晃晃就走到了外頭。
空蕩蕩的大街上,橫七八落著幾具屍體,郭興將李燕貞負在肩上,又將夏晚護在身後,這才準備要逃。
恰在這時,李承籌帶的金吾衛也趕了來,這才是真正的大軍,將夏晚和郭興,李燕貞三個整個兒包圍起來,一重重的金吾衛,不下千人。
馬匹閃開,李承籌從包圍圈中走了出來,凍紅的臉上掛著絲格外虛偽的笑:“三弟,咱們積怨也算有些年頭了,不想今日又在此狹路相逢。”
李燕貞叫郭興負在身上,叫伏兵圍困在中央,兩隻眼睛還叫毒/氣熏的乾澀無比,不停往外流著淚:“二哥,我任你處置,放年姐兒走,她是我的孩子,也是皇家血脈,你不能傷她。”
李承籌笑道:“當初我做野孩子的時候,你在宮裡是皇子,人人隻知你而不知我,那時候咱們的地位和如今是顛倒的,你當初站在父皇身邊,取笑我是個小內侍的時候,可曾想過今天,你得死在我手上。”
李燕貞愣了半晌,忽而道:“你把年姐兒拐走,扔了,就僅僅是因為這個?”
就因為李燕貞小時候經過李承籌身邊,不識他是自己的哥哥,李承籌忌恨在懷,在他有女兒之後,把他最疼愛的女兒從身邊抱走,轉而拐賣。
李燕貞道:“你不配為人。”
*
李昱霖快馬加鞭,早都已經趕到洛河鎮了。
非但趕到了,還在鎮子最中間一戶人家二層的樓上,替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既能夠隱蔽自己,又能看到外頭一切的。
李燕貞的老丈人是關東兵馬大提督,他自己在關西帶兵多年,雖說手不握兵權,可他整個人就是號召力,是凝聚力,說他不篡權,李昱霖打死都不信。
但他是不能動手的,他是李極精心培養的繼位之君,至少在上位之前手上不能沾血,更何況還是親人的血。所以,此刻,他就在等自己的父親替自己除掉李燕貞那個絆腳石。
不過手起刀落,李燕貞和李曇年都得死在這兒。
但就在太子揚起手,發號施令讓金吾衛駕起弓/弩,準備把李燕貞父女亂箭射死在當場時,李昱霖忽而梗起脖子,如狼似的嚎叫了一聲。
那是一匹深青色的馬,自遠處疾馳而來,快到他連馬上的人是誰都未能看清,隻看到那人手中一柄劍,在臨近金吾衛時,忽而提氣,踩著人頭躍至人群之中。
李昱霖雙手攀上窗子,再叫了一聲,便見那人已奔至太子麵前,撥劍,揮劍,一道金光閃過,乾淨利落,一氣嗬成的殺法。
仿如臘月寒天一桶冰水通頭而澆,李昱霖眼睜睜看著親爹的人頭被人削掉,居然叫不出聲來了,瞪目結舌,愣在當場。
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兩步,他一把攥上胸口,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愣了半晌再撲到窗子前,便見他親爹沒了頭的屍體已然跌至馬下。
而殺太子的那個人,他也看清楚了。連麵都未蒙,素著張略狹長的臉,連身上的官袍都未去,那是郭六畜,居然是中書侍郎郭六畜,於大庭廣眾之下,他提著一把劍疾馳而來,淩空躍起,就把當朝太子給斬在馬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