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道:“你不學旺兒, 肯踏踏實實自己娶房媳婦兒, 這很好。哥哥在普寧寺旁置了一房院子, 三進三出的四合院, 你且搬進去住,等到弟妹來了, 也好有個去處。”
在長安,一幢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可不是想置就能置的。
郭興的妻子杜心蕊一直不敢跟郭興到長安, 就是因為長安物價貴,地價更貴, 光是賃一處房子隻怕就得花光他的俸銀。所以,她寧可呆在金城, 至少有所大院子住著。
郭興愣了半晌, 囁嚅道:“大哥……”
他這個大哥, 從小就對兩個弟弟冷漠,倒不是因為彆的。他自己體質殊異於旁人,素有神力, 但兩個弟弟沒有, 他書又讀的好,相貌生的俊, 長工們也願意把他捧到天上去,他從來跟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郭興沒想到郭嘉居然會在長安給自己置房子。
“非但你,我替旺兒也置了一所, 不過他如今坐擁金山, 怕是看不起我那點小院子的。”雪色映襯, 郭嘉膚質格外的白,而郭旺格外的黑,兩兄弟站在一處,就仿如渭河與涇河,渭涇分明。
但正如渭河和涇河彙到一起,會變成洶湧澎湃的黃河,無論什麼時候,兄弟最終還是兄弟,郭嘉到長安的第一日就開始攢銀子,在普寧寺旁一座又一座,買了兩座三進三出的大院子,便是希望在自己死後,能留給兩個兄弟的產業。
在跟夏晚一起到長安之後,他又將旁邊另一戶也買了下來。等將來真正天下太平,他能掌握一切的時候,一家三兄弟,他仍是希望能像在水鄉鎮時一樣,雖不說親密無間,但彼此血連著肉,肉連著筋,可以像一家人一樣和平相處。
郭興仰頭看了片刻的天,那原本黝黑的臉忽而就成了醬肝色。
雖說他的拳頭硬,可天下間沒人的拳頭能硬得過郭嘉。小時候倆兄弟一樣大,又喜打架,郭興沒少吃過郭嘉的黑拳,所以養成一幅在外麵凶神惡煞,在郭嘉麵前就顫顫兢兢的慫樣子。
這一點後來又傳到了夏晚那兒,起初是因為她身體不好,總哭,動不動就抱著孩子求死,要讓著她,哄著她,後來漸漸低聲下氣,打那之後,郭興的腰就沒有直起來過。
他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說這話怕你要打我,但我和夏晚之間清清白白,我從不曾碰過她,這點我得跟你說清楚。倒不是因為怕你不信夏晚,而是我那娘子是個潑辣貨,她說世間沒有男人不在乎這一點,揪著我的耳朵,必得要我跟你說清楚。”
郭嘉訝然的張著嘴,嘴巴大到能塞個雞蛋進去:“你再說一遍。”
郭興以為是自己沒說明白,還想再說一遍來著,郭嘉卻不再聽,策馬回首,轉身就跑。
四蹄騰著雪,一路追上李燕貞的隊伍,遠遠就能看見夏晚跪坐於車中,簾子仍舊搭著,她應當是在跟車裡的李燕貞說著什麼,側著臉,唇角笑的彎彎,間或點點頭,兩隻眸子專心致致盯著前方。
梁清見郭嘉一直盯著夏晚看,騎馬湊了過來,道:“郭六畜,你莫不是瘋了吧,又不是頭一回見,何必盯的這樣緊。”
郭嘉苦笑道:“我怕是犯了個大錯,但不知道該如何挽回。”
梁清跟郭嘉混了五年,早習慣了他的神神秘秘,反問道:“奸佞,那你準備怎麼辦?”
“搶吧,大概隻能用搶的了。”郭嘉說完,率先一步,側馬離去。
基於他說宮裡死個人,自己和文貞的婚事就破了,最後果然太子死了,梁清大概猜得到,郭嘉從皇家倆父子手裡娶不走夏晚,是準備要搶親了。
郭嘉策馬往前跑了約有半裡路程,又停在半途上,傻呆呆的看著來路,等載著夏晚和李燕貞的車駕經過。
在宮裡的時候,他曾死皮賴臉,要過她兩次。
倒不是他饑渴到了那種程度,非要不可。他的潛意識裡,總是覺得夏晚跟郭興也曾有過,而他自認不比郭興差,想從心底裡,從身體上,徹徹底底覆蓋掉郭興留給她的痕跡。
但那是會叫夏晚誤解的。
尤其在文貞昨夜不管不顧說了那番話之後,她會覺得他無心無肺,隻是貪圖她的肉體。再還有,會誤會他待她好,是想從她手裡哄走甜瓜,哄走她的孩子吧。
從和文貞的婚事開始,郭嘉就沒跟夏晚過多的交談過自己內心的想法。文貞有一雙如炬的慧眼,他必須裝的足夠像,才能迷惑得了文貞,但他沒有想過,當他夜裡和她歡好,次日一早便答應皇帝的賜婚,夏晚心裡也會痛苦。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行車隊緩緩使來。
皇帝的猜忌和殺招,李昱霖在驚魂初定之後將要醞釀的複仇之計,李燕貞對於他的不信任,仿如撲天蓋地而來的亂麻一般。
不過郭嘉向來最擅長的一招,就是快刀斬亂麻,畢竟他向來都是善於從絕境之中,憑空劈生門的那個人。
這一回,他得把夏晚和甜瓜從皇帝和李燕貞的手裡,給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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