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於是道:“你看的,是皇宮內苑圖?”
郭嘉輕輕唔了一聲,笑了笑,道:“是。”他隨即又解釋道:“皇後出宮修行,她宮苑裡的東西全要清出去,我得看看什麼地方可以擱置。”
夏晚輕輕翻了一頁書,其實連自己看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再笑了笑,道:“如今這個季節,該要種瓜秧了。”
郭嘉也是一笑,心不在焉的答道:“我們水鄉鎮的瓜秧子此時早都長大了,你們山上寒冷,瓜秧才長的慢些。”
他一直望著窗外,似乎是個準備要走的樣子,聽外麵有人在敲門,隨即伸手到桌角一隻雕漆百什匣裡,想要去翻出自己入宮要用的金魚符來,伸手卻摸了個空,再揭開匣子一看,裡麵哪裡還有什麼魚符?
金魚符這東西,連皇太孫都沒有,是隻有他這個天子近臣才有,是可以於夜裡叫開宮門,隨意進出皇宮的。郭嘉抓了個空,再回過頭來,便見夏晚軟軟一隻手腕,手裡拿著的,正是他的金魚符。
外麵敲門聲愈來愈疾。
郭嘉此時急著要走,撲過來想搶,夏晚隨即一個臥趴,便把那金魚符壓在了身上。
“乖,定是宮裡來人要喚我入宮的,快把魚符給我。”郭嘉道。
他有的是力氣,想把夏晚捏成圓的就是圓的,扁的就是扁的。可她兩隻手攥在胸前,緊緊攥著那枚魚符,縮成一團,像個豎起刺的小刺蝟一般,就是不肯給他魚符。
郭嘉急的火冒三丈:“晚晚,如今不是鬨的時候,快把東西給我,我要急著入宮。”
“呸,你給我阿耶喂水銀了,你想害他,這東西我就不能給你。”夏晚本來是想迂回的,想試探的,想哄著郭嘉說的。
可她的性格就不是個能迂回的性格,所以,不過一語之間,就把底子給兜了個一乾二淨。
郭嘉停了停,修眉俊眼的,忽而肩一抖便是一笑,也沒有被戳穿後的氣急敗壞,或者驚慌失措,語聲極柔:“你這又從何處聽來的,好好兒的我給老丈人喂的什麼水銀?”
夏晚跪在床上,小屁股厥了個老高,緊緊護著那枚魚符:“楊喜說的,雖說當時我暈著,可我聽的清清楚楚,我阿耶藥裡的水銀是你下的。”
外麵的敲門聲愈來愈疾,是梁清的聲音:“郭六畜,你到底出不出來?”
夏晚那點小屁股將寢衣繃的圓圓,格外的可愛,有時候郭嘉覺得,比她的臉都可愛。
他揚了揚手,忽而於她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再埋頭親了一口,才將她整個人掰起來,狠命掰開她的手將那魚符奪了過去,轉身便走。
“郭六畜,我來長安,不是想看你給我阿耶下藥,也不是來看你玩弄朝綱的。你曾經逼不得已,但如今不是了吧,你真的給我阿耶下過水銀嗎,或者說,你真的起過哪種駙馬變皇帝的心思嗎?”夏晚也下了床,追出門,疾聲問道。
郭嘉的官袍破了,此時還未補好。他除了是中書侍郎,還在金吾衛掛著個名兒,所以,他正在穿那件金吾衛的純白色修腰,束袖武服。
飛速的係好了衣帶,轉過身來,郭嘉笑了笑,道:“晚晚,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一直都是在努力著,想帶你回水鄉鎮去。叫你看看鎮上的秧子幾月種,叫你不必像原來一般,總怕要叫我趕走,穩穩當當兒的,做個地主家的大少奶奶,真的。”
一個男人,權柄抓到了手裡,品嘗過權力所帶來的快感和愉悅,誰不想在那個位置上呆到閉眼的一刻還貪戀著不肯放手。
夏晚還是頭一回聽郭嘉說自己會願意回水鄉鎮,看他一幅情真意切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大概是誤解了他,於是吞吞吐吐道:“那就好,我等你回來。”
其實她還是不相信他,但也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一直以來,應該是他在激著東宮和晉王府兩派相鬥,從而坐收漁利。但夏晚不知道當他變成一頭猛虎時,帶著李燕貞即將走向皇位時,李燕貞病而昱瑾清還小時,她該不該相信他有沒有貪著之心。
郭嘉疾步走到門上,兵服襯著身材挺撥修長,緊了緊袖腕,又回過頭來看著夏晚。
不知從何時起,他肩膀變寬了些,臉變黑了些,但眉宇之間舒展了,比之原來的清秀,多了幾分為男人的俊朗感,眉宇之間隱隱有郭萬擔的影子,當然,比郭萬擔清秀得多。
七年之後,如今的郭嘉看起來,是個可以肩負一切的男人了。
“相信我,不會很久的。”他又道,聲音沙啞低沉,猶豫了兩番,背影進了黑暗之中。
出了門,外麵一顆顆珍珠大小的雨點子啪啦啦往下落著,砸在人身上生生兒的疼。
梁清就趴在門上,見郭嘉出來,疾聲道:“我簡短點跟你說,陸莞莞侍寢時弑君,叫皇上給束縛了。然後她招供說,是晉王殿下派她去行刺的。”
一道劃破天幕的閃電瞬時閃現,劈作三股,照的地麵亮如白晝,隨即又快速消泯,接著,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
郭嘉等了很久,想了很多辦法,總算逼出了李昱霖的殺招。卻原來,他的殺招居然是陸莞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