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金吾衛陣中,郭添便開始排兵布陣。
以他的設想,他箭發穩,準,從側麵射一箭,而此時,由郭嘉奔到城樓下,去接皇太後。
一個物體從高空墜落,其速度是非常快的,尋常人的雙臂根本接不住,便接住了,也得給砸死。但他們父子不同,雙臂力氣足夠接住皇太後墜落下來時的衝擊力,所以,如今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親自架弓/弩,上箭矢,郭添瞄準的,是李昱霖的側鬢,在這個方位他全無防備,基本上一招就可以致敵,而郭嘉也準備好了,隻要李昱霖一鬆手,就跑過去,接住皇太後。
他們父子的性格,向來有難就上,再難的局,也會選擇正麵突破,可不是哪種會吃人要挾的。
郭添調轉弩頭,嘴裡輕聲喊著:三,二,一……”
郭嘉隨即起勢,準備要往城樓下衝過去,隻要一箭,李昱霖斃命,皇太後虛驚一場,一場大亂,便能消泯於無形,成一場鬨劇。
偏偏就在這時,一個女子高聲喊著:“大表哥,大表哥,我是呦呦啊,我在這兒。”
人群中一陣轟動,郭添也抬起了頭,所有人齊齊往後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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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光著頭的少女,穿著件細白麻衣,在人群中央揮著手,拚儘全力的叫著。
她身邊的人似乎是受了感染,亦隨著附和了起來:“呦呦,呦呦在此,這兒有個呦呦。”
於是杜呦呦得以擠開人群,繼續往前。
皇城外的戒備也在鬆懈,李昱瑾和郭添兩個俱像見了鬼一樣,不敢相信十年前死掉的杜呦呦,還會出現。李昱瑾還在猶豫,拽住郭添的手:“外甥,必是李昱霖的陰謀,杜呦呦都死了十年的了,怎麼可能會再出現?”
郭添從身邊侍衛腰間抽了佩刀過來,道:“臣陪皇上過去看看……”
“是杜呦呦嗎?真的是她?”李昱瑾看到一個光頭少女向自己走來,身上一件白麻衣,莫名有些熟,但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郭添緊了緊手中佩刀,艱難的搖了搖頭:“臣也不知道。”
他早晨準備要娶的小尼姑,還穿著那件睡袍,不過一個時辰,變成了叫他和李昱瑾失手殺死的杜呦呦。
杜呦呦後腰間抵滿了矛頭,一步步走過來,盯牢著李昱瑾,道:“皇上是真龍天子,必定飽覽詩書,貧尼鬥膽問一句,前朝詩聖蘇軾的詩,您可曾讀過?”
李昱瑾對郭添說道:“這是昨夜那個小尼姑。”
郭添舔了舔唇,道:“答她。”
李昱瑾於是道:“讀過。”
“《提西林壁》能煩皇上讀一遍否?”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個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杜呦呦笑了笑,並不敢看郭添,柔聲道:“皇上您也是懂得啊,我們不識彼此的真麵目,隻因身在這紅塵之中,世如廬山,沒有天眼,又如何能看得清?
您已經殺過我一回,前塵往事,就算是止了。此番,能否看在血親的份兒上,放了我們。”
有絕對的惡或者善嗎,很多時候並沒有的。
不過是敵對的雙方,為了彼此的利益,於是你爭我奪而已。
不一樣的是他是一方的主心骨,而她,是另一方的犧牲品。
李昱瑾往後退了一步。他童年時的噩夢啊,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到如今仍還能言善辯,怎麼昨天夜裡他就沒發現她是杜呦呦呢?
“你,你想怎麼樣?”
杜呦呦緩緩揚起雙手,道:“放了我,放了我大表哥。我保證他從此不會再有野心,有生之年,不出渤海郡半步。”
李昱瑾對上這小丫頭,向來全無招架之力。
“小甜瓜,怎麼辦?”
郭添逐著杜呦呦的目光,艱難搖頭:“臣也不知道。”
她脖子上那麼明顯的紅斑,似乎是他吻過的,手腕上一抹抹的青,應當也是他掐的。光著頭的小尼姑,沒有烏發去襯托,美的清麗脫俗,不食人間煙火,但又有一種被褻瀆,蹂/躪過的疲褪感。
他想起來了,她一個勁兒說自己要去北方,卻原來是想去渤海,找她的大表哥李昱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