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忙不過來,雀兒正好過來找她玩兒,瞧見了,便主動請纓同幫忙。
兩個人坐在柿子樹下疊元寶,忙活到一半,崔道之忽然過來,問:“這是在做什麼?”
雀兒嚇得一激靈,手中的金箔差點被撕爛。
秀秀有些奇怪地瞧她一眼,隨即抬頭對崔道之道:
“疊元寶,將這些金箔疊成元寶的樣子燒了,下頭的人就有錢花啦!”
本以為崔道之對此不敢興趣,沒成想他卻拿了一張金箔,不消片刻便學著她們的樣子疊出來一個。
“是這樣麼?”
秀秀驚訝於他學得這樣快,連連點頭:“二哥哥疊的真好。”
雀兒卻站起來,牙齒都在打顫。
“我……我,秀秀姐姐,我家裡還有事,先走了,等閒了我再來找你玩兒——”
不顧身後秀秀的叫喊,她飛跑著出了大門,等快到家門口,她才拍著胸口不住喘氣。
太嚇人了,她連看見那位崔二爺都覺得兩股打顫,秀秀姐姐是怎麼做到那麼親密同他說話的?
嚇死她了。
秀秀眼見著雀兒像被踩著尾巴似的溜走,覺得有些奇怪,收回視線,正要同崔道之解釋,卻見他並不在意的模樣,注意力全在他手中的金箔紙上。
秀秀重新坐下,重新開始忙活,眼睛卻不自覺飄到崔道之的身上。
瞧他認真的模樣,秀秀忍不住想:
二哥哥肯定很敬重他的父親和兄長。
這樣想著,她的視線不期然往下挪動。
原來男人的腿也可以這樣細長,秀秀眨了眨眼。
因為看得太過專注,手上力道沒控製住,金箔被撕開一道口子。
她連忙抬眼去瞧崔道之,見他並沒發現,不禁鬆了口氣。
秀秀有些羞愧,今日這樣的日子,她卻隻顧著偷看美色,實在是不應該。
祭壇就設在院子裡,將屋裡那張八仙桌抬出來,上頭擺上幾個瓜果,放上一個用久了的香灰爐子。
秀秀將買好的香點燃,遞給崔道之,又怕弄臟兩人的衣服,拿來不用的舊布料在地下墊著,學著他跪下磕頭。
崔道之將紙錢和紙元寶扔進火盆裡,不消片刻,煙灰便順著熱氣在兩人麵前飛舞。
秀秀以為崔道之會說些什麼,可是他沒有,隻是靜靜地跪在那裡,神色平靜。
她很想問問他父親和兄長是為什麼離世的,但怕惹他傷心,沒有張口。
跪得久了,腿有些發麻,正打算起身,卻見雀兒噠噠地跑進來,彎身撐著腿喘氣:
“二……二爺,秀秀姐姐,那個孫老爺來啦,還帶人抬著幾口棺材,瞧著可嚇人了,你們趕緊躲起來吧!”
秀秀本就對孫老爺有陰影,又聽她提及‘棺材’二字,脊背下意識一僵。
她轉頭去瞧崔道之,隻見他神色未變,手拿紙錢往火盆裡撒。
秀秀看著他的側臉,一顆慌亂的心莫名漸漸平靜下來。
雀兒見兩人一點不慌亂,急得不行,連忙一跺腳,轉身跑出去,去找她爹過來幫忙。
她剛離開不久,孫家的小廝便抬著幾口棺材停在秀秀家門前,孫老爺拄著拐杖,被人攙著進來。
“陳秀秀!你個小娼婦,給我滾出來!”
秀秀聽著他罵自己,先前的委屈儘數爆發,連忙起來,從八仙桌後出來,道:
“孫老爺,請注意你的言辭!”
“言辭?”孫老爺瞧見她同崔道之在一起,忍不住氣血翻湧,臉漲得通紅,幸得被身邊小廝扶著,方才沒有倒下。
他親寫了狀紙遞到衙門,衙門卻不受理,反將狀紙打了回來,不管他使多少銀子都不頂用。
他還猜這小娼婦是仗了誰的勢,原來是這位從長安來的崔二爺。
他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小娼婦,你以為你搭上了這姓崔的,你就得了意了,我告訴你,呸!他如今就是一個破落戶,誰把他當回事?敢殺人,照樣得償命!”
“你已經同我兒拜了堂,就是我孫家的人,你爹立的婚書還在我手裡那,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還有你這奸夫,都得給我們一家償命!”
孫老爺說得急了,不住咳嗽。
秀秀聽他紅口白牙,胡沁一通,氣得說不出話來,撈起牆邊的棍棒就要將人趕出去。
“反了天了!”孫老爺拿拐杖指著她,吩咐小廝:
“愣著做什麼,還不將人拿下!?”
崔道之皺起眉頭:
聒噪。
他素來占有欲極強,崔家的一隻貓、一條狗都容不得旁人欺辱,如今這老不死專挑今日在這裡撒潑,敢情是把他當成個死人。
崔道之目露寒光,起身走到秀秀身邊,將她手中的棍棒拿到自己手裡。
眾小廝一時不敢動作。
“我方才都聽明白了。”崔道之道:“秀秀是你家那死鬼兒子的媳婦,而我殺了你們一家人,對麼?”
孫老爺以為他要認罪,喜上眉梢:“正是。”
崔道之笑了:“婚書拿來。”
孫老爺將懷中婚書拿出展開,在他麵前抖動:“看,紅紙黑字寫著,那小娼婦休想抵賴,啊——”
秀秀剛想辯駁婚書是假的,便見崔道之將手中棍棒一揚,隨即,孫老爺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張開口,雖知也許不該,但心中無端漫上一股快意。
她看見崔道之將孫老爺手中的婚書拿去,揚手扔進火盆,然後蹲下身子與呲牙咧嘴的他平視,一字一句道:
“陳秀秀如今歸我管,你要動她,我有點不高興,怎麼辦?”
此刻,這個男人逆著光,如同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