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兄妹和登基隻半天的大皇子死了,秀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躺在榻上教崔茹說話。
下人說著那些叛賊死得怎樣慘,崔道之又是如何英明神武,言語之間,絲毫不掩飾內心的自豪。
秀秀垂著眼簾,隻是靜靜地不說話。
大梁的皇室如今被崔道之徹底控製,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就顯而易見了。
“嬸……嬸。”身旁的崔茹埋怨她冷落了自己,拉著她的袖子不放。
秀秀摸了摸她的頭,對她溫柔一笑。
崔茹當日嚇著了,好些天沒緩過來,不過意料之外的,那日之後,她竟開始發出聲音來,雖咬字模糊不清,但好歹能說話了。
崔茹開口喚‘娘’那一日,蘇宜玉抱著她險些哭成個淚人。
如同秀秀所想,崔道之控製了局勢後,朝堂上很快出現了兩種聲音。
一種是請崔道之在皇親宗室中選一個人來登上皇位,他做攝政王輔政,不過這種聲音很快淡了下去。
因為他們很快發現,大皇子在作亂時,為了免除後患,竟將自己的兄弟子侄一並除去,就連在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這些人找了半日,竟沒找著一個能繼承皇位的。
而另一個,則是請崔道之自己登基稱帝。
崔道之自然是再三推辭,但是個人都瞧得分明,崔道之手握大梁兵權,再加上蘇標的禁軍和原本就忠於他的隴西大軍,已經是當今天下第一人。
他所謂的推辭隻不過是一種政治手段罷了,曆來新朝的開國皇帝,都會上演這一出戲。
改朝換代的勢頭已經勢不可擋。
夜晚,秀秀梳洗過後,坐在梳妝台前,崔道之則拿著梳篦給她篦頭發,遠遠看去,兩人倒真像是一對感情美滿的夫妻。
秀秀望著鏡中映照的場景,垂了眼,微微側頭躲過身後的手,卻被崔道之重新伸手掰正腦袋,“彆動。”
他的手掌落在她下顎處,帶著溫潤的涼意。
“頭發又長長了。”崔道之收了手,拿起秀秀一縷頭發梳著,聲音沉穩,“將來盤起來,再戴上冠子,定然好看。”
秀秀望著鏡中崔道之的臉,直言:“我當不了皇後。”
她對自己有著清晰的認知,無論是出身,還是能力,她都跟皇後這個位置不搭邊,況且崔道之當了皇帝,也不會隻有她一個女人,將來他後宮裡的妃子,必然都是出身名門,心思縝密。
她既不想同彆的女人伺候同一個男人,也不想同她們爭鬥,她累了,隻想過平靜的日子。
崔道之手頓了一下,她是不想當皇後,還是不想留在他身邊當他的妻子?
“往後彆再說這樣的話。”
秀秀知道多說無益,也就沒再吭聲,畢竟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有些矯情。
皇後之位,天下多少女子的向往,她憑什麼拒絕?她又有什麼資格拒絕?崔道之給她的東西,不管好的壞的,她隻管收著便是。
就這樣過一輩子吧,還能如何?
床榻之上,雲雨之間,崔道之用力吻她的鎖骨,隨即與她額頭相抵,呼吸微重,口中不斷說道:
“……秀秀,我會對你好,你看看我。”
一邊說著,崔道之一邊輕啄她的唇。
秀秀手下是他布滿傷痕的脊背,那些傷痕是為她留下的。
她眼睫微顫,在徹骨的潮濕和熱氣裡瞥見崔道之的臉,燭光中,他離自己那樣近,眼中似有萬種柔情。
他說的不錯,從他將自己再次帶回長安後,一直待她很好,不顧世人眼光,娶賤民出身的她為妻,容忍她發脾氣,知道她在利用自己,即便很生氣,也沒對她如何。
或許,她心裡是清楚他對自己的心意的,所以總是依仗著他的喜歡不斷地向他索取,試探他的底線。
若是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那些可怕的事情,她應當會真的喜歡,甚至愛上眼前這個男人。
秀秀張了張口,在突如其來的洶湧裡下意識抱緊身上的人,崔道之身子一僵,顯然有些意外,待反應過來,猛地抱著秀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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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元月初五,崔道之在眾人的推舉下登基,建國大周,年號永安。
而就在同一日,崔道之舉行完登基大典僅半個時辰後,這位新帝便頒布了他登基後的第一道詔令:
冊封秀秀為後,同時大赦天下。
新帝沒有為自己登基而大赦天下,而是將這道旨意放在了封後聖旨裡,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時間,原先那些因為秀秀出身而瞧不起她,甚至躍躍欲試想勸崔道之另娶世家女子的大臣都沒了聲響。
新帝這樣寵新後,便是做給他們看,叫他們彆打歪主意,新帝脾氣不好,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黴頭。
新朝建立後的第一個節日便是上元節。
這日,宮中舉行宴會,秀秀怕冷沒去,崔道之也由著她。
等夜靜時分,宴會散去,崔道之回來,先去偏殿換了沾了酒氣的衣裳,才到寢殿裡去。
然而寢殿裡卻不見秀秀,崔道之不免臉色變了變,‘唰’的一下掀開氈簾,衝宮人道:“皇後呢?”
宮人跪下,“……回陛下,娘娘在小廚房……”
崔道之心頭一鬆,不等宮人說完,便快步離去。
小廚房內,秀秀正在揉元宵,鬢邊碎發落下,粘上她的臉頰,因為神情專注,她並未注意到他的到來。
小宮女發現崔道之,就要行禮,被他抬手止住。
崔道之在外頭站了許久,等肩頭上都落滿了雪,才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