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晚身上的衣裙是提前準備好法物,可以隨著主人的身形變大變小。
隻不過這法物是臨時找的,不算最好的品級,所以變大之後尺寸有些不符。
“你們隨我來吧。”虞寬道。
虞寬看起來老態龍鐘了,若不是他周遭氣息渾厚,能夠感覺出是位強者,否則光看外貌和他的形態而言,他不似修仙者,倒是像一個普通的老頭子。
這虞家如今看起來隻有他和現任家主虞濤住著。眾人看在眼裡,卻也不由得唏噓。
如今虞家已然奄奄一息,虞濤這家主當的,倒是像守著墓地的看守者,無法離開家族。
虞寬拄著拐杖,眾人隨著他走入另一個屋裡。
他轉過頭,麵向花青,他蒼老地說,“你們便服侍著在這裡換吧,櫃子裡都是她曾經的衣服,合尺寸的。”
花青和程清鈴麵麵相覷,欲言又止。
老者看出了二人的猶豫,他淡然道,“當年為了讓她全身心修煉,她身上的衣服法寶都是極品級的,每一樣都夠修仙家族和門派世代相傳。兩千年罷了,寶物還是寶物。”
聽到他這話,花青才放了心,請男性們都出去。
程清鈴和花青陪虞晚晚留在房內,其他人則是去主廳坐著。
虞寬在主位上,虞濤為他沏了茶。
楚危樓、秦子羽和寧清臣三人都定定地看著他。
虞寬舉起茶杯,他淡然道,“說吧,你們都看到什麼了?”
三人臉色皆一變。
在那法陣裡,與虞晚晚命脈息息相關眾人不止看到了他們彼此的記憶,更是看到了她的過去。
其實虞寬也在法陣中,隻不過他法力高強,又不知是否在精神層次下了屏障,眾人看他的角度並不多,隻有斷斷續續的片段,拚湊起虞綰的童年。
“師爺說,你殺了虞安景?”楚危樓沉聲道,“這是真的嗎?”
“師爺?”老者放下茶杯,他冷笑道,“那方沉沒教過她一日本事,如今又沒保護得了她,他配得上這一句師爺嗎?”
“他不配,難道你就配了嗎?”寧清臣陰冷地說,“你行事冷酷無情,傷害無辜。師父的今日皆是你當初一手造就而成,你又如何好意思說出這番話來?”
虞寬沉沉地笑了起來。他笑得如此狂的時候,終於看出了那記憶中他年輕時的冷淡高傲。
“你說得對,我確實冷酷無情。”他淡然道,“我對不起虞家,對不起那虞泰虞易兩兄弟,我也可能對不起虞綰。可那又如何?她的命是我救下的。”
虞寬冷冷地說,“血脈繼承者便是如此宿命,不進則退,逆水行舟。若是她爹娘不死,她不受此巨挫,死的那個人就是她。若是你們,又要如何抉擇呢?讓她們一家認命,同去赴死嗎?”
三人都沉默了。
他們天生便不是好人,善的那一麵都是虞綰後天教化出來的。
若是將他們放在那樣的情境裡,讓他們那樣養大年幼的女孩,恐怕誰都不會甘心看她去死。
“這血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秦子羽蹙眉道,“從記憶裡來看,虞家人說這是恩賜,可在我看來,說是詛咒也並不為過。”
虞寬放下了茶杯。
“你們可否知道遠古戰爭?”他問。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點了點頭。
“遠古戰爭原本是天界和魔界的爭端,沒想到殃及整個九重天,每個世界和族裔都無法獨善其身,被迫參戰。”
虞寬淡淡地說,“人界的戰力是最低下的,修仙界都幾乎全滅。有一個小修仙家族已經死到幾近絕戶,剩下一對兄弟和家族僅剩的老弱婦孺。”
“走頭無路之際,這兄弟二人中的弟弟便以血起誓,懇求上蒼垂憐,他願意用任何代價來換取擊退魔界,讓家人都的機會。”
“此人心性十分高尚,心中有大義,竟然真的讓天界聽到了他的聲音。隻不過那時候天界眾神仙都自顧不暇,哪裡有時間聽人界的祈禱?”虞寬淡淡地說,“這時,有一個好心的神仙回應了。”
“虞家是這對兄弟的後人,血脈來自神仙?”楚危樓蹙眉道。
“正是。這位神仙是位星君。星君上神從自己掌管的星辰中取下一滴光輝,變為福澤落在這弟弟的身上。”虞寬道,“他是第一個蘇醒血脈的人,果然修為大漲,並且在大戰中保護了自己的家人。”
“可……這是好事,為何會變成如今的這般田地呢?”秦子羽說,“如今這血脈不僅不是福澤,更像是要人性命的枷鎖。”
“因為這位星君上神主管貪狼,作為星君降生的命格是殺破狼,可以算是命裡極凶的上神之一。”虞寬沉聲道,“縱使星君取下的是掌管的星辰中最閃耀純淨的力量,可仍然極其凶煞,非常人命格能扛得住。”
他說,“那兄弟的家族本來該遠古大戰時便滅族,可兄弟中的弟弟是天命之人,又不顧任何代價也要活下去,所以才接得住那貪狼血脈,所以才到如今的地步。”
“虞家是那兄弟的後代,被星君上神之血脈逆天改命,可這福禍所依的血脈也成了蘇醒者的枷鎖,不僅命不好的人會橫死,甚至會克死家人。”虞寬淡淡地說,“這是祖先選擇的道路,虞家人沒資格說不。”
這件事情,恐怕許多虞家人自己都不清楚。
三人麵麵相覷,秦子羽問道,“寧清臣,你出生就是仙君,你可聽說過這件事情,或者見過那星君?”
寧清臣蹙起眉毛。
“這樣一說,我也有了些印象。我確實有所耳聞,星君上神中空了幾個職位……已經空了許多年了,一直無人接替,不知和貪狼星君有沒有關係。”
眾人說話間,裡屋的門被打開。
虞寬抬起頭,便看到年輕的女孩穿著當年的淺藍色衣袍,眼神猶如小鹿好奇懵懂。
她走出來時,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兩千年前。
看著那張年輕的麵龐,老者一時間恍惚了。
從她四歲開始,十三年的朝夕相處,他將虞綰養大成人,教她本事,幫她破開瓶頸,看著她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淡漠,離他越來越遠。
虞綰十七歲時失去弟弟,也同時突破第五境小渡劫進入化靈境,而後向他跪彆,數十年不複相見。
她拜闕塵真人為師,對一個沒教過她一天的人喊了幾十年的師父。
他們再一次見麵時,是一個閃著雷電的雨夜。
虞綰已經第九境巔峰,離渡劫飛升一步之遙,虞寬再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贈與她的碎星劍法力無邊,一劍殘影貫穿他的腹部,她冰涼纖細的手指沾染著大雨的寒冷濕潤,緊緊地攥死他的脖頸。
她淡雅的眉眼倒映著閃電的寒光,他被她抵在碎裂的地麵上,眼前逐漸模糊,唯有她破碎撕心的聲音在他耳邊徘徊。
“為什麼偏偏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主位上,虞寬緩緩地放下茶杯,他身體搖晃,突然噴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