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無星, 雲攏月隱。
華美而端素的芳菲殿殿門外, 已被層層疊疊的禁衛軍圍攏起來。
妺嫵推窗遠眺, 看著外邊一層層的守衛,低頭沉思不語。
而這樣的行為舉止,在身後的宮女們看來,便是傷心欲絕。
宮殿之內, 宮女門皆低頭散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心中皆為眼前這女子的命運感到憂心。
這位姑娘頗得聖寵, 人既美且善, 比起那些動輒打罵的主子, 她從不隨意對她們發脾氣。
她們也一直覺得自己能前來侍奉這位和氣可親的女子而感到幸運。
可是眼下,帝王一朝發怒翻臉。
伴君如伴虎, 那些宮女們皆麵露憂色, 她們心中可憐這位心善的小公主。隻覺得她這次大概是在劫難逃。
666憤憤地說道:
“這個大反派剛剛還濃情蜜意你濃我濃的, 現在一招被威脅,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呸!”
妺嫵看著神識裡這個小東西因為剛才吃了太多蝦條而鼓脹的小腹,又因為生氣瞪大了眼睛, 還頗像一隻氣球一般圓滾滾的。
隻可惜, 蝦條是真的不補腦。
要是666現在有丁點腦子, 就應該去檢測一下反派的好感度。隻要檢測便會發現, 蕭紹對自己的好感度根本隻增不減。
當年他被百官指著鼻子痛罵,卻也不見他會在乎。現在又怎會就為了此事就要處決她。
再者說了,眼前的楊公公本就是他的人。
楊公公之所以會來通風報信,或者就是看破了帝王的心思, 因此才會提前過來傳信。
她低著頭,唇角若有似無的勾起。
所以,那如虎狼般的暴君心思,這般作為,究竟又打著何等主意呢?
她可真是十分期待呢。
***
金殿之上黑壓壓的跪了一片朝臣。他們聽到皇帝說出將芳菲殿圍起禁足,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隻要皇帝肯退讓半步,他們就有機會將人逼死。
此時,眼看勝利在望的王侍郎不禁麵露喜色,他向前挪行幾步,抬眼朝著那坐於高台之上的帝王看去。
誰知卻正對上帝王那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看著他的眼神。
他隨即心中一冷,不知為何身後頓時汗毛倒樹、寒意陣陣。
剛剛準備開口的他頓時就靜了聲。可他旁邊這位同僚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仍然不怕死的開口說道:
“陛下,此女如此歹毒心腸,怎能就禁足了事?還請陛下將其處死,以平民憤!”
此話擲地有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上帶起一片回音。
誰知那高台寶座之上的帝王卻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徑直起身離去。
隻留那烏鴉鴉一片的官員繼續跪在金殿之上,被晾在大殿之中的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也不知此時是究竟該如何行事?
湖邊一陣清風拂過,吹的路過此處的蕭紹一襲衣袍翻飛。
他腳步越走越快。身後的隨從侍衛們都得低著頭小跑跟上。
此時,蕭紹的臉色以陰沉至極。
他又怎能不知道他們心中打著什麼主意?
若不是妺嫵願意給他們台階下,此時的這些人早就都已身首異處了!竟還一個個都蠅營狗苟膽敢算計至此!
剛剛坐於大殿之上,他看著底下那一張張閃爍著陰謀毒色的麵孔,聽著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言論。
這與當年想要在大殿之上逼死自己的情形是多麼相似。
他當即便忍不住,右手已握上身側劍柄,手上青筋突起。幾欲拔劍而出,將他們頭顱一一斬下。
可他轉念一想,卻突然頓住。
他是可以不管不顧地維護身後那個小女人,讓她高枕無憂安然入眠,一如往日。
可是那毫不知情的女子,是否又會因為他保護的太好,而依然看不到他半分?
想到這裡,蕭紹頓時便變了主意。
雖那坊間傳言他暴虐成性實屬不實,但他也從來都不是什麼默默無私奉獻的好人。
此時的他想要回報,迫不及待的想要。
於是,這才有了剛剛楊公公通傳,而後禁軍包圍芳菲殿的一幕。
雖說此時,他應該像熬鷹一樣,讓美人承他恩情主動獻身就範。
可他又害怕那美人聽聞此事後惶恐無措,低眸垂淚。
想到這裡,他迫不及待的想擁美人入懷,低聲柔哄。
蕭紹不禁再次加快腳步,直累的身後的宮人們氣喘籲籲,卻又連大氣都不敢出。
***
芳菲殿中,雖有宮女眾多,可此時卻靜的連燭火跳動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晰。
靜謐之中,燭火爆出了聲響,卻無人膽敢上前。
而就在此時,一宮女卻大著膽子上前幾步,剪去了那木架之中燭火的長芯。
隨即,她又走至香案邊,將白日裡的熏香換成了安神香,然後才開口說道:
“薑姑娘,天色已晚。奴婢已將安神香換好,姑娘不必想太多,早日就寢才是。”
如此一番聽著言之切切的話,倒是要妺嫵好奇地回頭。
妺嫵放下卷簾,輕移蓮步走至她跟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奴名畫扇。”
妺嫵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隨即意味莫名地說道:“還真是個好名字呢。”
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
雖已過了十數年,昔日裡的少女都以長成、變換了模樣。可是那般眉眼骨架,卻依舊逃不過妺嫵的眼睛。
眼前此女,應是當年原身薑宓選入宮中的伴讀。兩人曾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好友。
而一朝宮變,薑宓被作為工具養著。此女卻改名成為畫扇,混跡在諸多侍女之間,才逃過一劫。
可當年薑宓對她百般維護,卻早已變成了如今的下毒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