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咳聲其實相當微弱,隻因衛昭內力深厚,才從穿街而過的夜風中一絲不漏的捕捉到了。
普通人譬如周深,根本毫無察覺。
一瞬間,衛昭心裡閃過很多念頭。比如,大皇子的馬車剛遭到蓄意破壞,某個與其有舊怨的人就恰好出現在附近,真是巧合麼?
皇子們的罰跪早在酉時就結束了,大皇子穆玨是去了鳳儀宮陪紀皇後用晚膳,所以出宮晚,另一個為何也會耽擱到亥時才離宮。
衛昭眼睛一眯,修長手指撥開車簾,去搜尋外麵“小野貓”的蹤跡。
這裡尚屬宮城範圍,宵禁製度比彆處都更為嚴格,一過亥時,街道上車馬稀落,幾乎看不到幾條人影。漫眼望去,隻有兩列長龍般的宮燈迤邐延伸至夜色極深處,在道上、樹上、牆上投下曼妙光影。
咳嗽聲,就是從前方不遠一處拐角傳來的。
衛昭大致判斷出,那拐角通往的應是某個衙署的後院,位置很隱蔽。待馬車粼粼行到巷口,衛昭也終於看到了他一直搜尋的那隻隱沒在高牆後的“小野貓”。
不過隻隔了個拐角,街道上燈火輝輝,巷子裡卻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而處於中間位置的巷子口,則罩在一片朦朧的晦暗中。
玉帶束腰的少年,足上是雲白錦靴,身上卻裹著件玄色披風,此刻正背對街道,一手扶牆,一手按在心口上,低聲咳著。
咳聲雖弱,卻密密綿綿的,一直沒斷,與那日在宮中刻意偽裝出來的模樣大為不同。
太子府的那個管家則領著一幫侍從遠遠侯在一丈之外,用來引路的燈籠無一例外全都熄著。
聽到有馬車駛過,咳聲戛然而止。
太子府眾人也隨之屏住呼吸,儘量不讓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然而出乎意料,那輛馬車竟在巷口停了下來。
高吉利迅速給家將使了個眼色。家將會意,正要亮出太子府令牌上前驅趕,一看馬車上的徽記,幾乎是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高吉利看他們一個兩個像是被下了降頭似的,十分不滿,等扭過腦袋往巷口一望,也跟著狠狠吸了口酸爽的冷風。
“……”
“……”
“……”
完了,這是高吉利腦子裡唯一冒出來的倆字。
周深還奇怪侯爺為什麼突然吩咐半路停車,等推開車門,望著安靜如雞沉默與他對望的太子府眾人,頓時醒悟了。
他家侯爺,咳,可真是耳聰目明啊。
這烏七八黑的,竟能辨出那是群人,而不是鬼影。
“這、這麼晚了,不知侯爺是要……?”
高吉利望著從馬車裡出來的那道高大俊美猶如天神,啊不,閻羅下凡的身影,兩條腿一陣陣發軟,由家將一左一右攙著才勉強能站穩。
衛昭沒理會這個問題,目光徑越過他,落到一丈外的穆允身上。
少年烏發如緞,撐在牆上的五指卻是慘白的,因背對眾人,整張臉都隱在高牆陰影裡,教人看不出半點異樣或其他蛛絲馬跡。可衛昭分明察覺到了空氣裡流溢的一股詭異的強大內力,源頭……正是那個看似生著病的少年。
高吉利慌忙一擋,賠笑道:“那個,那個侯爺若是要找我們殿下,恐怕要改日了。現在我們殿下實在有其他要緊事要忙……”
雖然高吉利也沒想好這月黑風高的他家殿下到底要在一個小破巷子裡忙什麼,但沒辦法,情況危急,再睜眼說瞎他也得把眼前這尊大佛給請走。
可大佛顯然不打算配合他的演出。
因為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大佛便施展絕世輕功,旁若無人的從太子府眾人間掠過,落在了一丈外、他的小殿下身後。
“侯爺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