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 楚錦瑤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腰部尤甚。
楚錦瑤懵懵地從被子裡支起身來, 突然發現自己的肌膚是裸露的, 並沒有穿裡衣。
楚錦瑤趕緊又拉起被子, 遮住身前。她正錯愕著,就聽到床帳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最裡麵的簾子掀開, 床鋪微微陷下去一塊。
秦沂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問:“你可記得, 昨天你說了些什麼嗎?”
楚錦瑤一手擁著被子, 愣愣地搖頭。
她說了什麼?莫非她酒後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 惹惱了太子殿下, 然後她才會渾身疼?可是即使如此,為什麼會是那個地方疼!
秦沂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遺憾還是無奈:“看你這樣子也知道, 你肯定什麼都不記得。要不然,你怎麼敢?”
楚錦瑤聽了後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昨日回來後……我做了什麼?”竟然能讓太子用上你怎麼敢這等形容, 想必,是有些嚴重的。
秦沂笑而不語, 突然俯下身, 在楚錦瑤唇邊啄了啄。眼前驟然一黑, 楚錦瑤因為剛睡醒, 反應慢了許多拍, 等秦沂移開嘴唇後,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一手護著被子,雙臂露在外邊,臉沒出息地紅了。
秦沂親完之後沒有移開,依然用那樣近得心驚的距離,默默看著楚錦瑤。眼看楚錦瑤臉越來越紅,秦沂終於大發慈悲,主動挪開了身體。
今日她要去見皇後,輿饋,還要回娘家。有許多正事要乾,還是不要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了。
等秦沂放下簾子出去後,楚錦瑤呆愣許久,突然用被子把整個頭都蒙住。
天啊,剛才發生了什麼!她竟然,太子竟然……
楚錦瑤一整個早上都躲躲閃閃,連眼睛都不敢往秦沂那個方向上放。早膳吃了什麼她完全不知道,等秦沂放下筷子後,楚錦瑤非常過分地長舒了一口氣。
太子用膳結束,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出門,去給皇後請安了。
然而楚錦瑤剛剛起身,還沒來得及和秦沂請辭,就被秦沂打斷:“快去快回。”
楚錦瑤怔了一下,委婉地說:“殿下,今日是我第一次給皇後娘娘請安,還要在後宮麵前舉行輿饋禮……”
“我知道。”秦沂說,“你就告訴皇後,是我讓你快去快回。”
還沒等楚錦瑤害羞完,就聽到秦沂繼續說:“一會還要出宮行回門禮,一出一進很麻煩,不要誤了時候。”
“……哦。”楚錦瑤麵無表情地應了。
楚錦瑤從慈慶宮出來後,立刻趕往坤寧宮。今日她要拜見皇後,之後還要回長興侯府,時間上很緊張。
因為今日是太子妃輿饋的時日子,後宮其他宮妃也早早趕來看熱鬨。深宮百無聊賴,稍微有些大動作,便是全宮人的盛會了。
前兩天是大典,能出席的都是一等一身份的人物,所以楚錦瑤今日才看全了皇帝陛下的後宮。楚錦瑤心裡默默想,不是說小齊後寵冠六宮、後宮獨大麼,為什麼皇帝的後宮還有這麼多美人?
隨即她自己就想明白了,他們的皇帝陛下深情不假,但是,也沒說隻對一個人深情。
小齊後坐在上首最中央,後麵站了許多執扇、端盤的宮女。下麵左右兩側的圈椅上,滿滿當當坐了許多美人。環肥燕瘦,各有春秋。
開國時祖皇帝嚴苛,規定後宮隻能有後、妃、嬪三種等級,對數量也多有限製。而開國皇帝有多麼自律嚴苛,他的後人就有多腐敗放浪,皇位傳至今日,後宮人數一倍倍翻,等到了當今皇帝,後宮美人如雲,除了皇後、妃、嬪等份位,皇帝還拿來了前朝的婕妤、昭儀、才人等名號,後宮裡好一通大亂燉。今日是楚錦瑤給皇後奉輿洗、膳食,能出席的都是九嬪以上的高位妃子,即使如此,坤寧宮裡也坐了個滿滿當當,可惜而知,下麵的低位嬪妃還有多少。
楚錦瑤心裡感歎不已,但行動上卻毫不含糊。楚錦瑤穿著翟衣,在宮人的引導下給小齊後拜了四拜,接過尚食局女官準備好的膳食,雙手置於小齊後案前,然後退下。這是侍奉舅姑輿洗及進膳食的意思,表示楚錦瑤這個新婦的孝順。小齊後看著自己案前的膳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沒有動筷,而是笑道:“時間真是快,一轉眼,太子都娶妃了。難怪我們這些人要老,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太婆,要給新人讓路啊。”
小齊後看著楚錦瑤身上的翟衣,眼睛都被刺痛了。
當初小齊後進宮匆忙,封後大典自然倉促地糊弄過去了,那裡像楚錦瑤這樣,一樁樁一件件,整個前朝後宮,都跟著他們夫妻倆的步調走。哪個女子不想要一場盛大的婚禮呢,楚錦瑤和秦沂覺得麻煩,而在後宮這些人眼中,不知道有多麼豔羨。
小齊後原來還安慰自己,她當初因為有孕,為了不讓事情更加難看,隻能提早進宮,封後的禮儀也能省則省。隻要一樣是正妻皇後,一個過場有什麼要緊的?可是現在看了楚錦瑤的婚禮,看著朝堂上下對他們大婚的看重程度,小齊後心底裡那根隱秘的刺又在隱隱作痛。
正如皇太子的冕服和皇帝冕服極為相似,隻在繡紋、冕旒等細節處降一等,皇太子妃的翟衣和皇後翟衣也很像。太子是儲君,那太子妃呢,豈不是預備的皇後?
小齊後看著楚錦瑤身上那和皇後禮服格外相似的衣服,心裡堵氣,這讓小齊後有一種錯覺,仿佛楚錦瑤是過來取代她的。
而這個人,還不是自己的兒媳,是彆人留下來的香火。
小齊後不由得想,當初既然姐姐的東西被她奪過來了,那就都是她的。憑什麼兜兜轉轉,又要回到大齊後的手中呢?
太子之位不要緊,未來的皇帝皇後之位,一定是她兒子的!
當著後宮眾人的麵,小齊後沒有接過太子妃的輿饋,反而還說了一些感歎光陰的話。觀禮的幾個妃嬪相互交換眼神,飽含深意地笑了。
楚錦瑤出門前就料想過,沒有外人在,小齊後可能會為難她。如今果然成真,楚錦瑤沒有慌了神,繼續微垂著頭,恭敬又溫順地說:“皇後娘娘多慮了,我剛來京城,什麼也不懂,就能見到娘娘這等神仙人物,已經是福氣了。我母親和祖母也教我,說皇後娘娘統領六宮十載,從不出錯,是極其出挑的人物,讓我好好跟著娘娘學。我以後,還得仰仗皇後娘娘教我呢。”
楚錦瑤如今的打算就是一個字,拖。她已經是太子妃了,隻要不出錯,不惹太子厭棄,不需要折騰就能贏。外麵朝堂上的事楚錦瑤不能插手,也插手不了,若是秦沂輸了,楚錦瑤沒轍,若是秦沂熬到上台,那她隻要維持現狀,就能做皇後。所以,楚錦瑤在小齊後麵前不出頭、不討好也不得罪,如果能給小齊後留下一個她很柔弱很沒用的印象,讓小齊後不要針對她,這就更好了。
其他幾個妃子聽到這話隻覺得新太子妃在自謙,而小齊後聽了,卻不由想起楚錦瑤的身世。
聽宮外嬤嬤傳回來的話,楚錦瑤原本是長興侯嫡夫人的女兒,隻是一出生遇上戰亂,被抱錯了。楚錦瑤的前十三年都在農人家長大,接回長興侯府不過三年而已。而這三年中,光備嫁就花了一年。
權貴家的姑娘都是十歲前精心教養,等過了十歲,就由母親長輩帶著出門交際了,楚錦瑤這樣十三歲才回來的,可以說把貴女教育誤了個全。一個幾乎算是山裡出來的丫頭,能有多少心機手段,最好的證明就是楚錦瑤說話,翻來覆去,隻會說那幾句,一聽就是長輩臨時教的。哪像本地精心培養大的閨秀,無論活潑的還是文靜的,隻有一開口,都能說到點子上。
小齊後一輩子順風順水,自詡高貴,出嫁前隻和京城裡最頂尖的幾個貴女比,等後來一躍成了皇後,能和她當對手的都是淑妃、麗妃這等頂尖的聰明人。楚錦瑤這種,小齊後委實提不起興致。
小齊後暗暗笑自己,和一個空有美貌的繡花枕頭計較什麼,沒的跌了自己的身份。小齊後拿起筷子,沒有動手,而是說:“太子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隻是他自從長大後,不知聽了什麼人的挑唆,竟然漸漸和我疏遠了。繼母難為,我作為他的繼母,好些時候隻能乾著急,不好插手他的事情。不過現在他已娶了你,我也能放心了。以後,你要多多規勸太子,明白嗎?”
楚錦瑤心說,你這話幸好沒讓秦沂聽到,要不然,看看秦沂會不會當場給你沒臉。不過小齊後非要裝賢良後母倒也好,楚錦瑤假裝非常感動,說道:“娘娘真是菩薩心腸,一家人自然要和和氣氣的,娘娘的話,兒媳記下了。”
小齊後聽了這話都愣了一下,這些年秦沂從不肯給她好臉,而他娶回來的太子妃,竟然這樣好擺弄?什麼一家人就要和和氣氣,誰和他一家人。
坐在一邊的淑妃聽了,笑道:“太子妃真是孝順,皇後娘娘好福氣。”
淑妃年過三十,比小齊後還要大些。淑妃進宮早,再在文孝皇後在時就冊封了,因著她資曆長,雖然近些年已經無寵,可是皇帝依然很給淑妃體麵,一個月總會去淑妃那裡坐一坐。因此,淑妃在宮中非常有地位,就是小齊後,也得給淑妃三分顏麵。
小齊後和淑妃算是老對手了,淑妃這話聽著好聽,其實在拐彎抹角戳小齊後的肺管子。太子妃孝順,可是卻不是你的兒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