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聽了暗暗揪心,宮裡的兩位尊神打架,可不要拿她做筏子。楚錦瑤對著淑妃溫溫柔柔地笑:“謝淑妃娘娘誇讚。我做的不好,若是惹皇後娘娘生氣,還請淑妃娘娘多多提點我。”
淑妃一聽愣了一下,她可沒有在誇讚楚錦瑤……淑妃習慣了宮裡人一句話轉三圈,話裡話外都含刀的方式,突然遇到楚錦瑤這種真心道謝的,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了。
淑妃頓了頓,笑道:“你是太子妃,我可不敢指導你,皇後娘娘都沒發話,我哪敢說什麼。皇後娘娘如今把你當女兒一樣疼,若是說重了,娘娘可繞不了我。”
小齊後對這話隻是抿嘴一笑,沒有應承也沒有反對,麗妃見了,掩唇嬌笑道:“皇後娘娘和太子妃姑婦和睦,母慈子孝,真是讓人豔羨。”
麗妃從封號上就能看出來,這是近兩年新起的妃子,寵愛正盛。小齊後的長相是靈秀型,五官算不上大氣美豔,獨獨眼角自帶幾分勾人的靈氣,而麗妃則相反,麗妃的五官極美,呈現出一種精致到極致的麗色。
敢在這種場合接皇後話的都是極有依仗的人,淑妃靠資曆,而麗妃靠的是美貌。小齊後在這兩個宿敵麵前不肯丟了顏麵,於是笑道:“太子妃是精挑細選才娶進宮裡的,自然是個好的。”
小齊後的語氣著重落在“娶”這個字上,果然殿裡的妃子們一聽,臉上都算不得好看。小齊後自負扳回了一局,心思轉了轉,繼續問楚錦瑤道:“你這個孩子心思純孝,話也說的巧,想必侯府的長輩沒少在你的教養上下功夫吧?”
楚錦瑤露出愕然的神色:“孝敬舅姑,侍奉長輩,這都是應做的啊。娘娘,難道我說錯了?”
小齊後了然,這個丫頭估計在民間長大,看民間都是這樣,就覺得天底下都應如是吧。想來也是,她不在高門大戶裡長大,和那些從生下來就接觸大家族傾軋的貴女不一樣,如何懂勾心鬥角,話裡藏針。一個貴女教育完全空白的人,竟然也敢入宮。
小齊後頓時失去了興趣,和淑妃這種老油條對話,她還能感受到針尖麥芒、見招拆招的得意感,可是和楚錦瑤……小齊後連話都不想說。
小齊後深深覺得這是在浪費自己時間,她這次不再猶豫,舉箸示意地挑了兩筷子,然後就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說出:“好了,你是個好孩子,本宮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還要回去見父母,我就不留你了。”
小齊後這話一出,楚錦瑤低頭應諾,周圍坐著的妃嬪也起身,給楚錦瑤蹲身行禮:“太子妃慢走。”
楚錦瑤回了半禮,就走出坤寧宮。楚錦瑤出門前,衣袖不小心掃到一個人身上,那個妃子模樣的人嚇了一跳,慌忙往後挪了幾步。
她的動作實在太突兀了,把楚錦瑤都嚇了一跳。楚錦瑤忙問:“這位娘娘,你可還好?”
“沒事。”這個女子頭發盤起,但是神態卻絲毫不像個宮妃。她低著頭,雙手局促地放在腹部,不敢和楚錦瑤對視。這個女子長得頗為秀氣,眉毛細伶,眼角下垂,看著我見猶憐。楚錦瑤暗暗道,皇帝口味倒是廣。但是看這個妃子的樣子,方才似乎被嚇得恨了,眼睛都惶恐起來,楚錦瑤過意不去,隻好說:“方才是我疏忽,驚擾了娘娘。若不然,娘娘宣太醫過來看看?”
雖然楚錦瑤隻是袖子不小心掃到這個人,實在算不得驚擾,可是對方這樣驚惶,楚錦瑤都覺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
女子一聽要傳太醫,仿佛嚇得更厲害,她慌忙搖頭:“不用叫太醫,謝太子妃關心。”說著,她給楚錦瑤深深蹲身行禮,說道:“謝太子妃關心,奴叨擾了太子妃出行,實在是大罪。請太子妃恕罪。”
被人反過來行禮賠罪,楚錦瑤越發沒轍了。好在楚錦瑤已經走到門口,離裡麵遠,並沒有引起裡麵那幾位的注意。楚錦瑤猜測這應該是一個新封的妃子,隻是位份不高,依然要做宮女的活計,這才會露出這種惶然的神色。想來對她而言,楚錦瑤也是一個可怕的大人物吧。
楚錦瑤不好再為難她,也不提請太醫的事,對這個女子點了點頭就走了。等走出坤寧宮後,楚錦瑤登上太子妃的轎輦,悄悄把宮人叫過來:“方才出來是我們遇到的那位,是什麼身份?”
“回太子妃,她是皇上新寵幸的宮女,原來是惠妃娘娘身邊的小宮女,被皇上看上後得了聖恩,就此飛上枝頭。”
“哦?”楚錦瑤問,“那她可有封號?”
“不曾,聖上並未賜下名分。”
果然。楚錦瑤心裡有數了,一個普通宮女被皇帝寵愛了一夜,皇帝的新鮮勁過了,自然拋在腦後。可憐的是這個宮女,整個人生都被改變。
若隻是如此,楚錦瑤也不至於關注她,宮裡這樣的可憐人多了去了。真正讓楚錦瑤奇怪的是那個宮女的動作,隻是被袖子掃到,再膽小的人也不至於有那樣大的反應。而且,宮女被驚嚇後的第一反應,是將手放在腹前。
楚錦瑤想了一會,暫時把這個念頭壓下。皇帝後宮的事,她這個太子妃是最好不要插手的,最多和秦沂提一嘴,之後怎麼辦,她就不管了。
楚錦瑤回慈慶宮後,果然秦沂已經不在了。楚錦瑤轉了一圈,頗有些吃味地問:“殿下呢?”
“殿下在前殿書房。”傳信的小太監看著楚錦瑤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奴婢這就去給殿下傳信,說太子妃已經回來了。”
還讓她早去早回,他就是這樣的!楚錦瑤氣呼呼換了衣服,等從內室裡出來,就看到秦沂坐在外麵的坐榻上,見了她,秦沂合上手中的書,隨手放在桌上。
“走吧。”
秦沂回來等她,楚錦瑤反而過意不去了:“殿下已等了許久?”楚錦瑤說著瞥向後麵的侍女:“殿下來了,怎麼不和我說?”
宮女都低頭,顯然這是秦沂的話,她們不敢違背。楚錦瑤也沒打算和她們要一個答案,她快步走到秦沂身邊,說道:“殿下久等了,我們走罷。”
今日是楚錦瑤三日回門,太子也會隨同一起回來,這可是大事。長興侯府早早就準備好了,全府人都身穿朝服,長興侯帶著男子侯在門外,而老夫人則領著內宅所有女眷、丫鬟仆婦等在二門。
皇室的儀仗漸漸出現,長興侯看到儀仗,立刻俯身跪下,等太子和太子妃的馬車停下後,他帶著人高聲大喊:“參見皇太子殿下,參見皇太子妃。”
秦沂下車,親自去扶長興侯:“嶽丈請起。”秦沂留在前麵和眾人寒暄,而楚錦瑤的馬車直接駛向二門。
等楚錦瑤進入二門後,自然又是好一番見禮。楚錦瑤親自把楚老夫人扶起來,陪著她們進屋裡說話。
榮寧堂內,楚老夫人作勢給楚錦瑤行禮:“請太子妃上坐。”
“祖母。”楚錦瑤扶住楚老夫人,說道,“祖母這是哪裡話,您始終是我的長輩,我即使嫁人,也是侯府的女兒,怎麼能勞您行禮。”
楚老夫人和楚錦瑤客氣了幾句後,這才半推半就坐到上首,楚錦瑤扶著楚老夫人坐下,然後在楚老夫人對麵落座。剩下趙氏、閻氏等人在楚錦瑤坐好後,依次按輩分坐在下麵兩側。
楚老夫人是輩分最大的人,兼之是主,自然坐最高位。而楚老夫人對麵的位置往常隻有長興侯能坐,楚錦瑤從前隻能遠遠坐在下麵,到現在,她也能和楚老夫人平起平坐,甚至比自己的母親、嬸母還要高。
分賓主坐好後,楚老夫人寒暄了一會,就問楚錦瑤:“太子妃,您在東宮,這幾日可好?”
這個好是指什麼方向上的好,在座眾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盯著她和太子的私房事,楚錦瑤略有不適,可是思及這是自己的娘家,她總要給長興侯府這個體麵,於是她點頭,含糊地說:“還好。”
楚老夫人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他們如今全家都盼著楚錦瑤受寵,更甚者生一個皇孫呢,楚錦瑤這樣一言帶過,實在難以讓楚老夫人安心。楚老夫人還要問,站在地上的段瑩華看出來楚錦瑤不太樂意,連忙笑道:“太子妃貌美心善,蕙質蘭心,入宮之後自然得皇恩看重。老祖宗和娘為太子妃掛心了好幾天,今日見了殿下和太子妃,可算能歇心了。”
段瑩華是孫媳婦,趙氏這種已經生兒育女的兒媳有體麵,可以落座,而段瑩華卻不行。除了段瑩華,閻氏的幾個媳婦也在身後站著,隻不過他們不及段瑩華和楚錦瑤熟,這才不敢在這位太子妃小姑麵前說話罷了。
段瑩華打岔,楚老夫人深有眼力,不再追問楚錦瑤的房裡事。楚老夫人笑嗬嗬地說了許多家裡的變化,比如楚錦嫻來信有孕,家裡又添一個庶哥兒之類。楚錦瑤聽著,漸漸也露出真心的笑。
而楚錦嫻有孕,大概是她今日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楚老夫人見楚錦瑤臉上的笑漸漸柔和下來,不再是宮裡那種特有的標準笑容,這才揮手示意下人出去。說來也奇怪,楚錦瑤入宮不過兩天,再回來就已經完全不同了。人還是那個人,可是身上已經彌漫出一種宮廷貴氣,楚老夫人麵對著楚錦瑤,不敢再用原來那種命令的、吩咐的語氣,不知不覺就小心起來。
不光是楚老夫人,其他人也在暗暗咋舌。怪不得彆人都說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從前她們看楚錦瑤,心裡覺得不過就是一個安靜貌美的小姑娘,而如今,楚錦瑤換了紅色妝花衣服,頭上環翠叮當,側著身坐在那裡,端莊又遙遠。即使是一模一樣的長相,也沒有人敢把現在的她和未出閣前的楚錦瑤弄混了。
如今屋裡隻有自己人,楚老夫人也敢問起一些私房話:“太子妃,皇後娘娘對您可好?房裡的陪嫁丫鬟,用不用家裡再給您準備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