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皇帝也有意親自上陣監戰,這是皇帝有意從軍中集權,還是在試探秦沂?秦沂站在窗前想了許久,直到西方的霞光漸漸暗淡,最後化作一片灰燼,秦沂才轉過身,語氣淡淡地吩咐:“備馬。”
隨侍的小林子驚訝了一下:“殿下,您還要出去?”
秦沂目光冰冷地掃了小林子一眼,小林子趕緊低頭,同時在心裡暗暗罵自己,你是被下了降頭不成,竟然敢質疑太子爺的吩咐?
小林子低眉順眼地跑出去安排出行,等走遠之後,他才敢長長歎了口氣。太子妃,您什麼時候才回來啊,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坤寧宮裡,小齊後也剛從乾清宮回來,現在正由人服侍著更衣。
等安置妥當後,小齊後坐在軟塌邊,怡然地掀開茶盞,輕輕吹動騰出來的熱氣。
“娘娘。”藍玉侍奉在小齊後身邊,此時終於有機會發問,“您為什麼要幫劉公公?”
劉公公便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禦前大太監,不知為何劉公公突然想帶兵打仗,過一過大將軍的癮,這才極力鼓吹皇帝親征。劉公公這種天子近侍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但即便是他親自出馬,竟然都沒讓皇帝下定主意,劉公公有些慌,這便求到小齊後頭上。
小齊後將茶吹冷了,輕輕呷了口茶,鄙夷地笑了一聲:“本宮哪裡是為了幫他,他再受寵也不過一個閹人雜碎罷了,哪裡值得本宮和他結盟。不自量力。”
“那您……”
“藍玉,你說宮裡,真的有什麼事是求情求來的嗎?”
“奴婢愚鈍,不懂娘娘的意思。”
小齊後放下茶盞,輕嗤了一聲:“皇上能被本宮勸動,並不是本宮說得好,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有這個意思。皇帝拖了這麼久,不過是等著彆人三勸六請,給他遞台階罷了。本宮能站在這個位置上,若是看不懂皇上的心,如何能進宮,又如何能盛寵這麼多年?”
藍玉這才明白了小齊後這樣做的原因:“所以,娘娘您並不是因為劉公公,而是為了複寵?”
小齊後不太喜歡“複寵”這個詞,不過藍玉是自己身邊的老人,她隻是冷哼了一聲,並沒有發作:“這宮裡順者昌逆者亡,興衰全看皇上的心意。隻有摸準了上意,才能活得好,活得久。皇上他也慌了啊,本宮這次精準地撓到他的癢處,他現在不說,等回來後,必然會大肆封賞,到時候本宮再努力一把,消弭誤會,恢複榮光不過是彈指而已。”
這段話裡的信息非常恐怖,便是藍玉這種掌事姑姑也不敢聽。皇上是真龍天子,九五之尊,他慌什麼呢?
這就是禁忌了,如今整個宮廷朝野無人敢提。能讓一國之君產生危機感的,唯有儲君啊。
朝堂上反對親征呈一麵倒,可是這都建立在皇帝不曾表態的基礎上。皇後親自勸告仿佛在皇帝心裡的秤杆上加了最後一個砝碼,皇上終於下定決心,親自隨軍,出征北蠻。
朝臣們第二日知道這件事後,幾個有分量的老臣輪番上前勸告,但都收效甚微,這下朝堂上的老狐狸小狐狸們都摸清楚了,皇上自個兒願意,皇後也向著皇帝。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都同意了,誰還這樣沒腦子沒眼力,跟帝後作對呢。
皇帝一言九鼎,他金口一開,這件事便化成鐵水鑄成鐵釘,再沒有回圜的道理。很快,皇帝親征的消息便從朝堂傳到市井,民間聽說聖上親征都興奮不已,皇帝那差得可憐的風評也飛速轉成正麵。
暢和園裡,楚錦瑤和楚錦嫻也在談這件事。楚錦嫻問:“聽說皇上親征已成定局,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你還能在這裡住著嗎?”
楚錦瑤也搖頭:“親征不是小事,禮部兵部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呢,但估計少不了各種典禮。唉,估計我也就清靜這幾天了,等宮裡典禮一開始,我便得回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楚錦瑤也沒料到自己竟然自作多情了。沒過兩天,秦沂早早便來了暢和園,楚錦瑤習以為常地上前幫他暖手:“天氣越來越冷了,你明日還要去上朝,就這麼一晚上的時間,何必冒著冷風跑這麼遠?”
秦沂笑容裡帶著些莫名的味道:“明日不需要上朝了。”
楚錦瑤腦子慢了半拍:“你說什麼?又不到正月,怎麼就不需要上朝了?”
“真的不用了。”秦沂笑的頗有些真情實感,他難得露出這樣讚同的神色,“皇上已經帶領著五軍營和神機營出征,朝中無主,自然就不需要上朝了。”
楚錦瑤足足愣了好久:“就這樣走了?”
皇帝親征不應該是很大的事情嗎,竟然這就走了?她這個太子妃甚至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