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形勢盤根錯節,秦沂被局勢牽絆住,他身邊的勢力也越發複雜,這種情況下,秦沂怎麼敢把楚錦瑤接回來。秦沂能在暢和園大肆安排自己的人,可是在宮裡卻不能如此,這樣一來,楚錦瑤留在暢和園才是最安全的。
這雖然是實情,但是秦沂依然對楚錦瑤滿懷歉意,他明明答應了她的。反倒是楚錦瑤非常體諒,反過來寬慰秦沂。秦沂如今這樣忙,楚錦瑤隻恨自己幫不上忙,怎麼舍得催他。
天氣越來越冷,白天也漸漸變短。今日天氣不太好,彤雲密布,寒風朔朔,暢和園內草木多,春夏固然繁榮深致,但是在這種深秋就不太討喜了。枯黃的樹枝在風中發出嗚嗚的響聲,屋裡銀絲炭無聲地燃燒著,楚錦瑤側坐在羅漢床上,輕聲哄著路哥兒:“路哥兒不哭,五姨讓人給你端牛乳羹過來。”
路哥兒平日裡最喜歡吃這個,楚錦瑤挖了一勺乳羹,小心遞到路哥兒嘴邊,但是路哥兒還是大哭不止,哭的滿臉通紅,都開始打嗝了。
“這是怎麼了?”楚錦嫻也著急不已,她從奶娘手裡接過路哥兒,親自抱著孩子在地上走動,許是聞到熟悉的味道,路哥兒漸漸止了哭,但還是小幅抽動著脖頸,哭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好歹不再哭了,楚錦瑤哄孩子哄出一身汗,她把熱騰騰的牛乳羹交給身後的丫鬟,自己長長鬆了口氣:“養孩子可真累。路哥兒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大哭?”
伺候路哥兒的奶娘一聽都要嚇死了,她連忙說道:“稟太子妃,民婦照顧小少爺儘心儘力,絕沒有偷懶。”
“我知道,我不是在責備你。”楚錦瑤無奈,這個奶娘是趙家尋來的,平素照看孩子乾淨又儘心,楚錦瑤隻是疑問,並不是懷疑她。楚錦瑤都沒想到如今自己一句話就能把彆人嚇成這樣,她自認是個明智講理的人,方才說話的語氣也很溫和啊。
楚錦嫻解圍道:“小孩子本就難照料,許是被褥不舒服,他沒睡好吧。”
楚錦嫻又抱著走了好幾圈,路哥兒可算睡著了,但是還抱著楚錦嫻不肯撒手。楚錦瑤這些天跟著楚錦嫻學了許多照顧孩子的訣竅,但是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養孩子可真不容易。她的手不由放到肚子上,以後這個孩子也會這樣折騰她嗎?彆人怎麼哄都不管用,隻有母親抱才肯消停?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秦沂看到這一幕,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楚錦瑤想到這一幕微微笑了起來,她起身走到楚錦嫻身邊,小心地去看路哥兒:“你就會折騰你娘。”
楚錦嫻對此輕輕一笑,神態疲憊卻又安心。楚錦瑤看著孩子,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些許異樣來:“路哥兒並不是磨人的性子,明明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哭起來了呢?”
奶娘很是迷信,聽到這裡,她壓低聲音,有些神神叨叨地說:“太子妃,聽說小孩子天眼未關,最是通靈,路哥兒突然大哭不止,說不定是感覺到什麼不對,這才想找大少奶奶呢。”
都不等屋裡的宮人太監反應,楚錦嫻就先瞪了奶娘一眼:“瞎說什麼,在太子妃麵前,你也敢提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
奶娘臉色訕訕,賠笑著請罪,楚錦瑤本來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是這一刻,她突然心悸了一下。
心跳不正常加快,楚錦瑤捂在心口,都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了,屋外就傳來砰砰直響的腳步聲。即便暢和園是離宮,但畢竟是皇家的地盤,匆忙無端是大忌,而一旦出現這種腳步聲,往往代表著,發生的事情已經遠超想象,讓下麵人連禮法禁忌都顧不得了。
“太子妃。”傳信的太監跑得衣冠散亂,臉色是根本無法想象的慘白,“前線兵敗,皇上在宣府被俘了!”
短短幾個字,楚錦瑤仿佛聽不懂一般,她停了許久,仿佛用儘全部力氣,問:“你說什麼,皇上被俘?”
太監跪倒在地上,哭的全身顫動不可抑製:“回稟太子妃,奴才不敢撒謊,這確實是前線傳回來的消息,現在估計京城也知道了。”
富麗溫暖的宮室突然響起器皿墜地的聲音,天子天子,皇帝便是整個王朝的天。皇帝被虜,這就是整個帝國的天塌了。
楚錦瑤臉色煞白,勉強維持住精神,疾聲問:“皇上帶了三十萬大軍,其中淨是神機營、火器營的精銳,他們在做什麼?”
堂堂三十萬大軍,竟然能讓主帥兼皇帝被敵方俘虜?
小太監哭著說:“前線三十萬精銳全軍覆沒,一半戰死,另一半要麼被生俘,要麼就逃跑了。”
“那英國公、輔國公,都督大將軍,還有隨行諸位大人呢?”
“兩位國公、柴小將軍和兵部尚書戰亡,其餘大人生死不知。”
楚錦瑤眼前一黑,不由往後退了兩步,被嚇丟了魂的玲瓏幾人連忙扶住:“太子妃……”
什麼生死不知,這種情況下,君王被俘,這些隨行的文武官員不死也得死。楚錦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是饒是如此,她都抑製不住微微顫抖。
前線潰敗,皇帝被虜,戰場宣府距離京城不過一天的路程,若是快馬急行軍,恐怕早晨出發下午便能兵臨城下。而暢和園在西郊,正好在入京的路線上!她身為太子妃,一介女流,遠離宮廷,有孕在身,更要命的是,她在西郊的消息並不是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