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有人嗎?我們官爺有兩句話要問。”
屋內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侍衛長默默將手放在刀柄上,楚錦瑤也臉色微沉, 眼中是令人心悸的平靜。
然而這時候打破寂靜的竟然是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他跑過來輕輕推了莊婆子一把:“太婆, 外麵有人叫。”
莊婆子也回過神, 她看了楚錦瑤和她身後殺氣凜然的侍衛長一眼,咽了口唾沫,然後忙不迭往外走去:“來啦來啦, 這就來。”
楚錦瑤和楚錦嫻站在屋內,聽著外麵莊婆子和來人說話, 莊婆子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對穿著官服的人都格外敬畏, 說話也帶著顯而易見的小心。來搜查的官兵盤問了兩句, 說起正題:“你們可曾看見一個華服女子,從西北方向過來?”
莊婆子心裡突然就打了個突, 她試探地問:“官爺, 您問這個做什麼?”
“管這麼多做什麼, 回話就是。看沒看見?”
“沒有。”莊婆子咬著牙說道, “大冷天的,我們一打門就準備睡了,並不曾注意過什麼人。”
“真沒有?”一看看著年紀不大, 軍士一樣的人狐疑地看著莊婆子。
莊婆子堅決說沒有, 軍士抬頭朝一片漆黑屋子看了一眼, 疑惑問:“天已經黑了, 為什麼不點燈?”
屋裡人多,燈火會泄露屋裡的真實情形,所以早在敲門的時候侍衛長就吹滅了燈。沒想到這個看著不大的士兵這樣警惕,屋裡的楚錦瑤漸漸捏緊了拳頭,侍衛長也蓄勢待發,這時候莊婆子卻說:“官爺,我們莊戶人家日子不容易,燃燈費錢,天黑縫衣服都是儘量就著外麵的光看,哪舍得點燈。”
這個道理倒說得通,士兵又問:“照這樣說裡麵還有人?為什麼不出來?”
“官爺,裡麵是老身的兒媳婦,她年紀輕臉皮薄,不習慣見外男,您看……”
士兵還想盤問,身後的同伴已經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將軍還等著回話呢。”
士兵將信將疑地往外走,即將出門時,他看著地麵,突然神色驟變:“這裡怎麼會有車轍?”
侍衛長心中一驚,立刻就要拔刀,但是突然被楚錦瑤伸手攔住。楚錦瑤在夜色裡緩緩衝侍衛長搖頭,士兵這一招偏偏彆人就罷了,楚錦瑤從小在村裡長大,她怎麼會不清楚北方鄉下的細節。先不說侍衛長會不會犯這種錯誤,單說過了十月土就凍了,哪裡有那麼容易留下車轍,這個士兵是在詐他們。
果然,莊婆子連聲叫屈,士兵一直注意著屋裡的動靜,發現平靜如昔,這時候室內突然亮起黃豆大小的火光,一個小媳婦模樣的人用手護著燭台走到門口,半側著身給外麵的士兵行禮,低聲叫了句:“娘。”
莊婆子手都在哆嗦,但是還裝作不快地罵:“你怎麼出來了?”
莊家小孫子從母親身後探出頭來,怯怯說:“太婆,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先和娘回去,外麵冷,你穿得少小心著涼。”
士兵看了一會,終於放下戒心,掀開袍子往外走。莊婆子不知不覺鬆了口氣,屋裡蹲在地上的楚錦瑤幾人也長長呼氣。
有驚無險,走了就好。
幾個士兵的聲音漸漸遠去,聽聲音他們是去查另外一家了。寒風如刀,村裡人都用力保持著寂靜,隻聽到士兵粗魯的敲門聲和質問聲。
楚錦瑤在玲瓏和丁香地攙扶下慢慢站起身,這一驚一乍,她幾乎出了一身汗。
可是下一瞬,楚錦瑤背上的汗仿佛突然變冷,像針一樣紮入脊背。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士兵不知為何,順口問了句“附近有沒有生人出入”,被盤問的農夫連連搖頭,這時候屋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誰說沒有,你們方才走的那家就進去了生人。”
聽到這個聲音楚錦嫻渾身如遭雷擊,楚錦瑤眼中迸發出逼人的冷光:“楚錦妙!”
楚錦瑤已經來不及想楚錦妙為什麼會在這裡了,她都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辦,懷裡就被塞進來一個柔軟的小生命。夜色裡楚錦嫻的眼睛亮得幾乎在發光:“錦瑤,路哥兒就拜托給你了。”
楚錦瑤頓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就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姐姐,你瘋了,你怎麼能……”
“如果我有什麼意外,替我照顧好路哥兒。”楚錦嫻說完深深看了黑暗中無知無覺的路哥兒一樣,決然地轉身麵向侍衛長,“侍衛長,麻煩你帶著我出去。”
侍衛長怔了一下,立刻也懂了。楚錦瑤和楚錦嫻是同胞姐妹,兩人長相本就類似,再加上天色黑,隻要侍衛長護送著楚錦嫻衝出去,外麵的人理所應當便以為這是太子妃,到最後即便被拆穿也沒關係,他們爭取的這段時間,足夠撐到太子來人了。
侍衛長對楚錦嫻抱了個拳,隨後就刷地抽刀,護送楚錦嫻往外走。楚錦瑤淚如雨下,她衝上去想要阻攔這兩人,卻被玲瓏和丁香死死抱住。
外麵傳來叫喝聲,很快紛亂的腳步聲響起,逐步逼近又漸漸遠去。楚錦瑤抱在懷裡的路哥兒,突然覺得重逾千鈞,幾乎讓她無法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