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很快就來了,同時還端了一壺茶過來。她不緊不慢地給小齊後倒了茶,一舉一動中帶著宮廷特有的優雅,小齊後對這一切再習慣不過,她接過茶,觸碰到溫熱的青花瓷杯,不知為何感覺到一種違和。
“這茶怎麼是溫的?”秋霜才出去多久,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燒好茶,並將溫度晾到剛好能喝的程度?
秋霜笑容不變:“娘娘,您要用的東西,總是時常在灶上溫著的。”
小齊後畢竟是做了多年皇後的人,她警惕心已起,皺著眉朝外看去:“藍玉呢?本宮飲食都是她來伺候,都這麼久了,怎麼不見她?”
秋霜微微歎了口氣,臉色突然浮現出一股奇異的笑:“娘娘,藍玉姑姑確實對您忠心耿耿,現在,她已經在下麵等著伺候你了呢。”
小齊後驚訝地回過頭,還不等她明白什麼,便被人掐住了脖子,緊接著,一股溫熱的茶水強行進入她的嗓子,慢慢劃過食道,帶來一股幾乎無法忍受的灼燒感。
金碧輝煌的坤寧宮突然發出凳子倒地的聲音,隱約還有滋拉聲,似乎是什麼人用指甲在地上扣,在寂靜的宮殿裡特彆刺耳。可是沒過多少時間,一切又重歸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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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嬤嬤眼前一片黑暗,被人捂著嘴拖著往前走,突然她被猛力一推,她踉蹌撲到地板上,眼前也重新光亮起來。
終於能再次視物,還不等洪嬤嬤鬆一口氣,她就看出來自己這是在坤寧宮。多年在宮裡跌打滾爬的經驗馬上告訴她,她今日凶多吉少了。
“洪嬤嬤,好久不見了。”
洪嬤嬤半伏倒在地上,努力直起腰,讓自己看著整齊一點:“秋霜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洪嬤嬤,娘娘安排你去那邊時,應該早就囑咐過你吧。怎麼我看,你最近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樣子?”
洪嬤嬤的身體不由顫抖起來,明日,明明再有一天,她就能和太子妃回話,從此徹底脫離這個泥沼,為什麼偏偏是今天晚上。
洪嬤嬤儘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老奴時刻謹記娘娘的教誨,並不敢疏忽。”
“好,既然你這樣說,那娘娘給你一個機會,來證明你的忠心。”
洪嬤嬤嗓子乾澀,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說出話來:“什麼?”
秋霜將一包藥粉扔到洪嬤嬤身前,說:“你現在把這包藥帶在身上,等回去後藏到太子妃身邊。隻要你完成的好,娘娘就放你出宮,讓你和你侄女團聚。”
前些年洪嬤嬤家鄉遭災,洪嬤嬤過了許久才知道,自己家人全都死了,僅剩一個孤弱的侄女。
所以她迫切地想出宮,想去家鄉找回侄女,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現在,洪嬤嬤看著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紙包,隔了許久都沒法拿起來:“秋霜姑娘,我們能活下來多虧了太子和太子妃,再有兩天皇上就回宮了,這……”
“廢話真多,你還想不想要你侄女的命了?”
洪嬤嬤用力閉住眼,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悲痛,那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和痛恨:“秋霜姑娘,我自然一心向著娘娘。隻是,容老奴問淑妃娘娘一句,老奴的侄女真的還活著嗎?”
“當然。”秋霜挑了挑一邊的眉,居高臨下地看著洪嬤嬤,“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娘娘不成?”
“老奴怎麼敢。”洪嬤嬤伸手撿起藥包,緊緊攥在掌心裡。她站起身,似乎是往外走,走到高大沉重的木門前是,她突然問:“秋霜姑娘,您既然傳話,在慈慶宮外找個地方便足矣,為何要把老奴帶到坤寧宮來?”
秋霜眼神微眯:“你話也太多了,管這些做什麼。”
洪嬤嬤看著夜空中寂靜的坤寧宮,輪廓如同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仿佛能吞噬這裡麵發生的一切。洪嬤嬤突然轉身,狠狠推了秋霜一把,秋霜措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秋霜怒從心底起,然而還不等隱藏在暗處的人跑出來,就看到洪嬤嬤自己用力朝宮簷下的紅柱子撞去,那力道極大,幾乎是用了全部力氣。
“砰”的一聲,洪嬤嬤僵直的身體緩緩從紅柱上滑下,秋霜看到這一幕驚駭地捂住嘴,她壯著膽子試探了一下洪嬤嬤的鼻息,登時像燙了手一樣縮回。她低咒了一句“瘋子”,就趕緊遮住眼,快步從後門跑出來了。
白露宮裡,鏡子前的人聽到稟報,輕輕挑起她那柔和優美的眉毛:“觸柱死了?”
秋霜低著頭,小聲應道:“是。”
淑妃哐當一聲把手裡的螺子黛扔到地上,鏡麵裡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竟然露出與她的氣質完全不符的陰沉毒辣來。
“好啊,她也不算白活這一場,竟然能看出本宮的計劃。”淑妃冷笑,眼神漸漸變得癲狂,“可惜,她還是不夠了解本宮。本宮想要辦的事情,什麼時候失敗過?即便是她死了,也不可能。”
淑妃站起身來,轉眼間又恢複成後宮眾人熟悉的那個淑妃娘娘的模樣:“來人,擺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