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到底是經老了事的,眼睛轉了轉,問賈薔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賈薔風輕雲淡道:“還能怎麼辦?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想來也能長些記性。往後再有不規矩的地方,再教訓就是。至於秦業……的確是因為秦鐘和智能兒有了私情,才一氣病倒了,最終病故。可也是因為他年歲太高,都七十多的人了。身子骨原也一直不好,所以才有了不幸之事。不過秦鐘因此而痛改前非,這些時日,每日早起就在秦業靈前讀書,一直到天黑。經此變故,他能浪子回頭,想來秦家老爺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原諒他。逝去之人,終歸已經逝去。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賈政聞言,倒也深以為然,感歎道:“若我今日身死,這畜生能改過自新,那我即刻閉眼,也心甘情願!”
賈母唬了一跳,忙斥道:“這叫甚麼混帳話?你隻想著寶玉能上進,等他身子養好了,好生管教就是。隻一味的念叨生死,又將我置於何地?”
賈政醒悟過來,忙賠不是。
賈母到底還是心疼兒子,也想早些看看寶玉,就對賈政道:“你也下去歇歇罷,管教了一場,寶玉被打狠了,你自己怕也傷的不輕。”
賈政謝過後起身,看見賈薔站在那,猶豫了下,又問道:“忠順王府那邊……”
賈薔擺手道:“忠順王府那邊再派人來,二老爺不必理會,直接讓人打發到東府去就是,我來料理。”
賈政聞言,不無感激道:“如此,就多謝薔哥兒了。”
賈薔搖搖頭道:“過幾日敬太爺的喪事,還要勞二老爺多費心。我到底年輕,未經過這些事。”
賈政應下道:“原是應該的。”
頓了頓,賈薔又問道:“今兒背後是哪個在弄鬼?知道寶玉和秦鐘還有智能兒之事的,應該沒有幾個。將這個罪名往寶玉頭上安……雖然寶玉的確沾了些邊,但此人必懷歹心,還是早點料理了好。”
此言一出,彆說賈母,連王夫人都一萬個讚成,滿麵淚痕的看了過來。
賈政卻遲疑起來,見此,賈母惱道:“莫非又是那起子黑了心的下流女昌婦背後鼓搗的?”
薑到底還是老的辣,一下就猜中了背後黑手。
見一旁探春臉色蒼白,賈薔挑了挑眉尖,道:“若是府上的人不好說,可有外麵的人摻和此事?”
賈政見賈母臉色愈發難看,想了想,道:“是那水月庵的主持淨虛師太所言,她的弟子智能兒私逃出庵,還說……如今她被你護住了,她這個當師父的都沒法子管教。”
見眾人看了過來,賈薔摸了摸鼻梁,道:“原想著等這幾場喪事辦利落後,再清理那些汙穢之地,沒想到她們又開始作妖了。此事我知道了,回頭就拾掇了。”
賈政聞言,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賈政走後,賈母看著賈薔奇道:“你還護著智能兒那個淫尼?”
賈薔“嘖”了聲,不讚同道:“哪裡就成淫尼了?秦鐘哄了人家,許諾救她出火坑,結果後麵就忘了。這事,寶玉八成也有乾係。後來人家鼓起勇氣私逃出庵,來尋秦鐘,這得付出多大的勇氣?連性命都不顧了,將餘生相托。被趕出去後,落魄街頭很是淒慘。我派人尋了回來,又問那秦鐘,是打算和人好好過的,我索性就成全了他們。寶玉,你前兒去秦家,他們兩個怎樣了?”
寶玉這會兒也不裝死了,雖疼的要命,可聽聞這等事,還是來了精神,道:“那智能兒和鐘兒……秦鐘一起穿著孝服,給秦老爺守靈來著。秦鐘說,他往後要好好讀書上進,好好和智能兒過日子。”
賈薔笑道:“我又積了份功德,不錯。”
眾姊妹們聞言好笑,賈母卻啐了聲,道:“你這份想法倒是奇怪,好端端的出家人,不在菩薩佛祖跟前守著清規戒律,做出這樣的事來,也算是功德?”
姊妹中有幾人也覺得不妥,卻聽賈薔道:“老太太,智能兒是打小被買了去剃度的,且不提那水月庵又是第二個藥王廟,烏七八糟的,賈家脫不了乾係,就說那智能兒,人家自己不想出家啊!總不能因為人家生的貧苦,就隻能一輩子當姑子去吧?”
賈母沉默稍許後,歎了聲道:“許是命該如此。”
賈薔搖頭道:“若此事和賈家不相乾倒也罷了,我也不是普度眾生的佛祖。可此事既然發生在跟前,裡麵還有寶玉的孽債在裡麵,算了,哪怕看在老太太的麵上,我也出手幫一把……怎麼,老太太覺得我多管閒事?那好罷,回頭我再發落了她就是。”
“呸!”
賈母氣笑道:“整日裡就拿寶玉來噎人,如今寶玉也挨了打,再說這個沒用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囑咐王夫人道:“回頭給秦家再添份隨禮,補二十兩銀子罷。誰讓寶玉也摻和在裡麵?”
王夫人自然應下,賈薔正想離去,忽看到王夫人背後站著一個丫頭,想了想,認出此人是哪個來,登時有些遲疑……
賈母見此,忙問道:“可是有甚麼事不好說?”
賈薔不再遲疑,道:“平兒如今操持西斜街那一攤子,實在忙不過來,需要些人手幫她。鴛鴦眼下過不去,沒法子,我就問她哪個是好的,她就說了一個叫金釧的還不錯……”
賈母聞言心裡有數,正巧她心裡想著緩解一下賈薔和二房,尤其是賈薔對王夫人的厭棄。
因而聽聞此言後,笑道:“平兒那小蹄子倒是會挑人,金釧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上長大。她老子娘我也認得,都是忠厚本分之人。我隱約記得,她還有個妹妹也在當差?”
賈母回頭看向王夫人,還給她使了個眼色,王夫人會意,緩緩點頭道:“是,叫玉釧的,也在我跟前辦事。薔哥兒若是要,一並都領了去罷。”
賈母聞言大為滿意,回過頭來看賈薔,笑道:“如何?”
賈薔嗬嗬笑了笑,道:“是比老太太大方一些。”
賈母:“……”
賈薔頑笑一句,又看向金釧兒,同她道:“明兒直接去東府尋平兒就是,往後勤勉些。”
金釧兒應下後,賈薔再同賈母道:“乾脆把她老子娘一並送去東府算了,西府這邊還是有些不對勁,寶玉腰裡係的甚麼汗巾子,彆人都能知道了去。回頭我再幫你老清掃一遍?”
此言一出,諸婆子媳婦丫頭們無不色變,賈母也擺手道:“罷罷,再讓你拾掇一遍,又是雞飛狗跳不說,那麼點老人也都清掃沒了。此事我知道了,回頭我親自盯著去拾整一番。連金釧兒她老子娘一並給你送過去,你快回東府去罷,再耽擱一會兒,連我這屋子也都拆了。”
眾姊妹們大笑起來,獨寶玉,怔怔的趴在那,黯然神傷。
一為金釧兒,他們可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情分。
二來,竟沒人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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