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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薔回至東府時,正見鳳姐兒、尤氏領著內宅總管事吳嬤嬤一道,在二門前給黑壓壓一眾媳婦、丫頭們分派任務。
賈敬死了後,前三天熱鬨自不必提,闔族上下都要來哭靈。
遠近世交親戚也都要來祭拜吊孝。
今日空閒下來,但後麵仍有大頭。
停靈四十九天,每七天為一七,都要設齋祭奠做佛事。
其中數“五七”最熱鬨,來的人最多。
所以,這場喪事遠還未結束。
寧府的下人先前被賈薔一掃而空,焦大被發落後,基本上沒甚麼老人了。
所以許多規矩差事,都要重新分配。
太平街上的婦人們,乾活都是把好手,肯吃苦賣力,隻是大家高門的規矩不是很明白。
鳳姐兒雖也係著孝,可她和賈敬都快出四服了,算是小孝,因此不忌諱穿金戴銀,隻是身上衣服的綢子是素色罷。
饒是如此,看起來依舊光彩神秀,豔氣逼人。
她看著前麵黑壓壓的一眾媳婦、丫頭,笑道:“你們原和彆個不同,都是你們侯爺從外麵特意招回來的,不是家裡的老人。不過既然薔兒比信幾輩子的家生子還信你們,那我也不拿你們當外人了,有事情就直接吩咐了。前兩日,大家雖也算勤勉,可還是生出了不少亂子來,還有的險些鬨出大笑話。這寧府就薔兒一個主子,你們若不想讓外麵拿你們侯爺說嘴,嘲笑他管家無方,最好還是聽我一聽?”
幾個管事婆子忙賠笑道:“理應如此。”
鳳姐兒嗬嗬一笑,點頭道:“那就好!這樣,我簡單分派一下,東邊兒這二十個分作兩班,一班十個,每日在裡頭單管人客來往倒茶,彆的事蓋不用你們管。西邊兒這二十個也分作兩班,每日單管本家親戚茶飯,彆的事也不用你們管。
還有這中間的二十個人也分作兩班,單在靈前上香添油,掛幔守靈,供飯供茶,隨起舉哀,彆的事也不與你們相乾!都記下了?”
諸婆子媳婦忙應下後,退到一邊,又上來一批人。
鳳姐兒又是有條有理的一通分派,見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等悉數指派完後,才想起轉頭問尤氏道:“大嫂子還有甚麼說頭沒有?”
尤氏笑罵道:“你都指派完了,倒想起來問我……”
正說著,看到賈薔從前麵過來,忙起身笑道:“侯爺回來了!”
鳳姐兒看到賈薔進來,亦是鳳眸一亮,笑道:“我隱約聽說西府又鬨將起來了?現在如何了?”
賈薔將事情大致說了遍,最後笑道:“寶玉這回被打狠了,估計能老實些時日。”
鳳姐兒卻聽他口無遮攔,說甚麼外麵傳著“好吃不過餃子,好頑莫過嫂子”的混賬話,和尤氏一起啐了口,卻都沒說甚麼。
一個總不好賊喊捉賊,一個則自忖沒那個位份。
一時間倒有些古怪起來……
賈薔忙將金釧兒的事又說了,鳳姐兒不高興道:“我一個人差不離兒讓你劈成兩半來使,沒黑沒白的,也不見你幫我討兩個能乾的來。平兒那邊倒是著緊……”
尤氏在一旁好笑道:“你不過來這邊幫幾天忙,侯爺往你身上使力氣,到頭來不竹籃打水一場空?平兒是我們府上正經的姨奶奶,當然先著緊她。”
賈薔卻突然想起一人來,道:“我還真知道有一個小丫頭子,最適合二嬸嬸你,保管對你的脾性。”
鳳姐兒側眸問道:“哪個府的?”
賈薔道:“當然是你們府的。”
鳳姐兒聞言氣的咬牙笑道:“我們府上有牌麵有頭臉的丫頭哪個我不認得?還用得著你來介紹?”
尤氏笑道:“你不要就給我!”
鳳姐兒啐道:“有你甚麼事!”
賈薔道:“是林之孝家的那個女兒,我聽說伶牙俐齒,性子爽利大方。二嬸嬸且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鳳姐兒聞言道:“那行罷,果真是個好的,我領你這個情。”
賈薔聞言,心中一動,抬眼看去,鳳姐兒卻已經轉過身與尤氏交代起東府之事來:“那邊鬨成這個樣子,我不回去看一遭不成,大嫂子先在這邊盯著。我現在過去,到夜裡準過這邊來。”
尤氏笑道:“成,左右事情你都安排妥當了,我不過在旁邊看著一二。隻要你晚上過來就行,不然明兒一早我可不知該怎麼辦了。明兒一早,我還要去西斜街那邊。”
鳳姐兒聞言笑了笑,沒多說甚麼。
賈敬是尤氏的親公公,結果尤氏為了外麵的生意,倒將賈敬的喪禮也顧不得了。
鳳姐兒這一笑是有些嘲笑,既笑尤氏為了巴結賈薔什麼也顧不得了,又笑賈珍、賈璉這一對兄弟,當初恣意妄為之時,不知有沒有想到過今天……
回頭與賈薔對視一眼後,鳳姐兒便帶著豐兒和繪金兩個丫頭回西府去了。
目送鳳姐兒離去後,賈薔聽尤氏咳嗽了兩聲,回頭打量她一眼,淡淡道:“大奶奶莫要積勞成疾,若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萬不可諱疾忌醫,要早早請郎中才是。”
尤氏忙笑道:“並沒甚麼要緊的,我身子骨素來健壯,不礙事。對了,明兒西斜街那邊新開張,爺過去不過去?”
對於尤氏在沒外人在時,直接稱呼他為“爺”,賈薔也是有些沒法子。
這世道,女子地位之低,便在於此。
為了能夠有個容身之地,越是聰明之人,越能將身份擺的極低。
賈薔勸過兩回沒甚用,也就不勸了。
他想了想後,搖頭道:“宮裡皇後娘娘才打發了五皇子來,告誡我讓我老實在家守孝,那我就不好出去了。不過大奶奶也不必擔心甚麼,那邊我都安排妥當了,果真有鬨事的,你隻管讓人打發出去就是。你和平兒在外麵代表著寧國府,也是代表著我的體麵,誰也不能輕辱了去。帶上三姑娘,她脾氣暴烈,有她在,你吃不了甚麼虧。”
尤氏聞言笑的燦爛,道:“三姐兒若是知道爺這樣說她,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呢。”
賈薔擺擺手,不接這茬,道:“我還有事要忙,大奶奶也自去忙罷。”
說罷,亦轉身往自己小院方向走去。
看著賈薔離去的背影,尤氏麵色陰晴不定。
她如今真是有些弄不明白,賈薔身上的那些謠傳,到底是真還是假。
和可卿那浪蹄子的傳言,多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