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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東城,皇極坊。
寶郡王府。
書房內,一個老太監板著如若敷粉的蒼白臉,苦口婆心的勸說了足足一個時辰了。
寶郡王李景雖滿麵不耐,但難得的是,他居然還能堅持坐著聽下去……
這老太監,原是李景八歲那年無意間摔落王府深井中,跳下井裡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內侍,後來被調到他身邊照顧,這麼多年來,對他忠心耿耿。
更難得的,是此人足智多謀。
李景遇到的許多難事,都由此人出謀劃策所化解。
李景心裡也明白,以他的性格,若是再不聽此人相勸,怕是此生無緣大寶!
其實對李景而言,他遠無隆安帝那樣,心懷革新寰宇,清掃萬裡塵埃,善待億兆黎庶之偉大抱負,他之所以想要坐那個位置,隻因他是天子嫡長,皇後元出,他坐那個位置,天經地義!
他若是坐不上,豈非說明他是個極失敗的廢物?
這是李景萬萬不能接受的,所以那個位置,就該他坐!
“王爺,你怎能這樣直白的就打發人去順天府?”
老太監仍是無法理解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是理解的,但他必須這樣做,以防下一回,李景做的更過分。
李景忍耐到了極限,擺手道:“黃伴伴,此事就這樣罷。孤就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老三,孤不喜歡他藏在背後,以為誰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偏又自大的以為非他莫屬。孤這個當哥哥的想告訴他,不是他的東西,他少惦記!”
老太監聞言,苦笑不已,道:“王爺,若隻憑這個,人家就會退縮,那麼古往今來,就沒有那麼多慘烈奪嫡之爭了。不過,王爺今日出手,也並非全是壞事。尤其是經過那位少年侯爺的一番話,在皇上心裡,王爺的印象或許將有極大的改善。驕傲而磊落,不屑陰謀詭計。就憑這句話,不止王爺今日之行,便是往日的諸多莽撞行為,都成了王爺磊落無陰私的佐證。這個人情,王爺卻是欠大了。”
李景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遲疑了稍許後,也緩緩點頭,道:“此事孤王認下了,不過他為孤說話,不是因為敬重孤王,而是因為母後和小五對他太好了,他不好說孤的壞話……”
老太監氣急道:“王爺!皇後娘娘有誌於大寶,還是五皇子有誌於大寶?王爺怎麼就想不明白呢,皇後娘娘和五皇子苦心積慮的交好賈薔,是為了甚麼,又是為了誰?”
李景被這老奴刺耳的聲音刺的皺了皺眉頭,麵色有些低沉,聲音肅穆道:“孤知道,可孤不需要!孤王乃皇上、皇後元出嫡長,那個位置,原本就是屬於孤的!何須母後和五弟,為了一個林如海,就如此屈尊降貴,結交一個臣子?”
母親和幼弟為了他這樣做,讓李景心裡背負了極大的壓力。
壓力過大,便容易反彈。
好在,李景終究還是理智的,他深吸一口氣後,對老太監道:“大伴不必急,孤隻是隨口埋怨一句罷。你放心,孤不會浪費母後和小五的一番好意。尋個機會,孤會禮賢下士,回報賈薔一番。”
……
距離寶郡王府不過隔一條街,便是四皇子恪榮郡王李時王府。
李景身邊隻一個老太監當軍師,李時賢名滿天下,身邊也有三位高才,被他拜為書房先生。
其中,甚至還有一名僧人。
此刻,兩個大儒一個和尚,麵色都有些凝重。
許多人都能看出的問題,他們三人既然能被李時拜為先生,自然是世間高才,不會看不出。
隆安帝對李時,並無立儲之心。
甚至連緣由所在,他們也都想到了。
其一,自然是因為類祖不類父。
李時敬重儒法,接待大臣時,令人如沐春風,是禮賢下士的典範。對於有難處的臣子,犯了過錯的臣子,也總能予以極大的寬容,準許他們改過自新。
這在儒家百官看來,是妥妥的明君種子,仁君作風,有這樣的君主在,天下豈能不昌盛?
李時的做派,極類景初早期年間的太上皇。
其二,過猶不及。
皇子的名望太高,甚至都要邁過天子去……
這是哪個君王都無法忍受的。
碌碌之君都不能,更何況雄才大略的隆安帝?
犯了大忌諱!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許多事不是說知道就能改變的,太難。
譬如行事作風,李時心中的賢君,或者說,古往今來青史之上的明君,不都是這樣的模式?
隆安帝隻有一個,而且許多人私下裡看來,隆安帝純粹是走了狗屎運,太上皇選他,隻因為他沒甚麼勢力,所以好掌控!
這種做派,哪裡能學得?
既然學不得,隻能按正常做派來,然而這樣一來,許多事就無法控製了。
李時其實也不想自己有那麼大的賢名,至少,不想在當皇子的時候擁有。
可百官的嘴,又哪裡是他能擋住的。
結果,就造成了眼下騎虎難下的尷尬局麵。
沉默片刻後,那位須眉皆白的老僧緩緩笑道:“其實遠非氣餒之時,時日還長久。名望太盛,王爺隻需日後收斂羽翼,蟄伏些時日,名望自然就淡了下去。”
李時苦笑道:“慈恩大師,孤王倒想蟄伏起來,可是……旁的都好說,隻半山公、蒼望公他們即將歸來,孤王豈有不去拜會之理?”
韓彬、李晗、張穀、竇現、左驤這些人,一旦歸京,便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宰輔。
若是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大事幾乎就成了一半。
若是讓彆個搶了先去,那個位置也就彆去想了……
慈恩大師笑道:“王爺啊,您以為那些人間龍鳳,會是那樣容易就投靠彆人的人麼?王爺更沒明白的是,這些人,都是背負著甚麼使命的人。”
老僧話音剛落,一旁一年輕些的中年文士嗬嗬笑道:“大師此言甚是,且不提半山公等人的脾氣,單說他們回京之後,怕是連回家的功夫都沒有,哪裡有心思去理會其他?說句難聽些的話,他們回京後,已經是禮絕百僚的宰輔大學士了,即便是諸位王爺,也隻能敬著,憑甚麼去招攬人家?或許為了家族計,數年或是十年後,他們會考慮這些。但眼下,他們歸來隻有一個目標……”
“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