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堂上。
董川、陳然、張泰等七八個武侯子弟坐著吃茶,中午飯都是在這解決的。
張泰和荊寧侯世子葉超本想灌賈薔的酒,結果兩人輪流上陣也不行,後來請援手,陳然上,陳然不行,武定侯世子郭亮再上,還不行,最後連董川也一發並肩子上……
喝到最後,發現賈薔越喝眼睛越清明,麵色雖紅了些,卻也比他們強十倍,一個個終於認輸,跑到外麵狂吐一場後,回來正經說話。
賈薔對這幾個元平功臣子弟是比較欣賞的,甚至對其背後的家族,也另眼相看。
他根本沒想到,這七八家分明在九邊屯下大量田畝,用邊軍耕作,一年進項不知凡幾,金歲回京前,居然都賣了。
而眼下竟還未在京城周邊大量買地……
隻為了不招搖!
就這六個字,便將多少世勳高門都比了下去。
“董兄,以你們幾家積累下的家業,便是不入這股,一樣富貴。又何必來摻和這趟渾水?”
賈薔看著麵如重棗,酒意未消的董川問道。
董川反應了片刻後,緩緩道:“寧侯當麵,不說虛言。我們幾家雖在九邊執掌大權多年,可也遠離神京中樞太久。莫說彆家,就是元平功臣在京諸家,都疏離我們。所以,我們幾家確實需要這個機會,儘快重返中樞。”
賈薔側目相看,道:“這樣大的事,你們幾個做得了主?”
董川笑道:“來時自然稟明過家大人,這一點寧侯儘可放心就是。”
陳然依舊是一臉不羈的模樣,不過如金他對賈薔算是服的有些徹底,打不贏已經夠丟臉了,沒想到連拚酒都拚不贏,他笑道:“說起來,還托了寧侯的福。幾家大人回京後一看,如金的小輩都這樣厲害。他們一合計,得,也該磨礪磨礪我們了? 這才放了權……”
賈薔哈哈笑道:“不是見京城的小輩這樣厲害,是見開國一脈賈家的小輩這樣厲害罷?不過也好,都是十**二十出頭的人了? 沒必要總托庇於父祖之下。如金開國一脈的部分子弟? 也都支撐起來了……”
張泰撇嘴道:“寧侯可拉倒罷!他們那叫支撐起來了?他們倒是沒指望父祖,結果都指望你了!”
郭亮等也紛紛吵吵道:“就是? 寧侯你為了拉扯他們,費了多大的心思!便是對兒子也不為過罷?”
賈薔笑道:“絕沒有的事,就算幫襯一二? 那也是因為底子太薄。於我看來,其實不願分甚麼開國一脈、元平一脈。自己窩裡鬥有幾個意思?現在西洋那邊幾個國家? 開著無敵艦隊? 用火炮和火器,全世界四處征戰殖民? 燒殺搶掠!彆說他們的公爵侯爵,就是一個子爵一個男爵? 都能在一方大陸上占據一國之地,為所欲為!和那些人競爭作戰? 才算是真正的好男兒偉丈夫!”
眾人聞言忽然冷場? 董川素來沉穩,這會兒也撓了撓頭道:“寧侯? 海外都是蠻夷之地,人怕是都未開化……再者? 外麵都是瘴氣,虎狼蛇蟲遍地,那有甚麼意趣……”
賈薔冷笑道:“蠻夷之地?人未開化?那本侯問爾等,為何人家的火器那麼犀利?大燕的火器營還在用火繩槍,刮風下雨下雪泛點潮都用不得? 可西洋那些番鬼,卻能無視這些,火器射的比弩箭還遠,還鋒利!人家那火炮放在船上,一排火炮齊射,任你重騎兵、輕騎兵,都要化為齏粉,甚麼堅固的城牆能擋得住?還說人家蠻夷?人家造出的海船,能橫行萬裡!征戰全天下,搶了黃金白銀珠寶回家,把彆國的子民,當牲畜一樣關在籠子裡,訓練成奴隸。
論氣力,本侯雖當不起天下第一,也當得起無雙猛將了罷?可我從不敢自大輕狂!因為我知道,世道變了!刀劍用的再好,弓箭射的再準,武功再高,抵擋得住火器麼?抵擋得住火炮?
軍人,一定要懂得居安思危!那些西洋番鬼,將全世界大半都占了去,已經將船開到大燕隔壁了……你們長輩這一代,或許還不用考慮太多,一時半會兒,那些人未必敢打進來。可要是咱們這一代也不去想,我以祖宗的榮耀保證,將來一定會後悔!”
董川聞言,臉上的醉意消散不少,看著賈薔道:“寧侯,若果真如此,為何不上書朝廷?”
賈薔搖頭道:“眼下朝廷當頭大事是新政,這些事我也已經同皇上說過。皇上將信將疑,我就建議皇上,將繡衣衛派出去,出洋,去西洋切實的看看是真是假!如金繡衣衛三大千戶,十二位百戶,悉數出動!你們等著,最多二年光景,必能帶回來讓你們心服口服的證言來。
董川,你們幾個和薑林那夥子不同,他們打小生在京裡,滿腦子都是占據軍中話語權,打壓開國一脈,排擠不聽他們話的元平功臣……除此之外,於他們而言再無大事,他們已經算是廢了。但你們要放眼去外麵,要開闊胸懷和眼界,心中不僅要有大燕的江河山脈,更要有寰宇之誌。哪怕不說西洋番鬼,厄羅斯那些羅刹鬼你們總知道罷?他們現在的火器,也已經不畏風雨了……”
董川幾個臉色都十分凝重起來,隻是思量稍許後,董川還是歎息一聲,道:“此事,即便我們當真認真去對待,眼下也做不了甚麼。寧侯,我們雖和薑林不大相合,非一路人,但我實話實說,現在終究也要如他們一般,先要在軍中尋到自己的位置……”
賈薔笑道:“我又沒說現在讓你們和西洋番鬼們拚命,隻是提醒你們一聲,不要隻將眼界局限在大燕,不要和薑家人那樣,隻想著在軍中一家獨尊,然後躺在那裡用權術,拉起一波打壓一波,再拉新人打壓舊人,到頭來,就薑家穩坐釣魚台,全然不管是否會削弱軍隊戰力,更不用提在意甚麼外敵。你們這幾個,將來早晚是要掌權的,到時不要忘記我金日之言就是。
需知,我大燕國土雖廣,卻無一寸多餘可棄之地。”
董川一行人彼此看了看後,點點頭,董川起身拱手道:“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寧侯金日提點。大燕雖廣,無一寸可失之地。寧侯,受教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金日叨擾了一天,下一回,我們弟兄請東道還席時,還請寧侯務必賞臉!”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道:“那肯定不會錯過!”
賈薔送一行人往外行,自角門而出,剛出去,人還未送走,結果就看到趙國公府的車轎行駛而來。
薑平、薑林騎在馬上,護衛著趙國公得宮中禦賜的馬車。
權貴圈子裡,不認得這馬車的人,幾乎沒有……
至跟前,二人下馬,看到賈薔站在門樓下側眸看著二人,如同看要飯的上門,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起來。
除了此地,去誰家這會兒不得趕緊上前問候,大開中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