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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邊說笑,邊去點整禮金土儀,家中亂糟糟的,何棲的嫁妝還堆在書房那,便把東西搬到了小廳堂。
何棲將飯桌擦了又擦,一邊沈拓不住眼看著她笑,臉頰飛了紅,道:“你彆笑,我隻疑心上頭還有油膩。”
“不,阿圓做什麼都令人看得歡喜。”沈拓正色,何棲一些小癖好非但不讓人生厭,反倒讓人生出親密之意。
何棲心中想:這人婚後,倒會說話了。
展開一本冊子,暈開筆墨,壓了鎮尺:“我來記,你來念,一家一家記好。”
尋常人家,人情往來能有多少?鄰舍也不過拎些紙包,再送上十幾枚賀喜錢。
曹家是近親,又以長輩居,除了新婦見禮,又另封了紅封。他家雖尚未分產,卻是分居彆過,因此,禮錢也各送各的,加上曹沈氏的,倒有四份,統共合起來,竟有五兩左右的賀銀。
其餘便都是沈拓的朋友知交,不趁手的放個兩三十枚,寬綽的放個半貫之數。
何棲將名姓一一記好,他日對方家中辦宴,也可對照增添還禮。
“牛束仁,三十……兩。”沈拓不覺皺起眉來,拆開來,果然裡麵包了三個大銀錠。
何棲停下筆,依稀仿佛聽過這個姓,沈拓交往之人,家中富裕有名號的便是何鬥金。何鬥金擅經營,知人情,深知此間關鍵,因此他備了三兩的賀銀;再便是施翎,私下給的沈拓,卻是自家之人,不算其中;另外有沈拓上峰,桃溪明府季蔚琇,足足令長隨備了十八兩的賀銀。
這個牛束仁,往常也沒聽沈拓提及,顯不是深交之人:“可是故友?”何棲問道。
“倒也稱不上故友。”沈拓拋了拋銀錠,扔到桌上,“我與他不打不相識,說起來我做這個壯班都頭倒有五分因他之故。”
原來是他,何棲頓時想了起來,開口道:“你與他雖有舊故,卻無深交。禮下於人,必有原由。”
沈拓細想了一下,卻無頭緒:“雖偶爾撞見也會吃一杯酒,實無過多往來。送請貼與他也不過因當初一句戲言,我不願失信人前,這才遞了貼子與他家門子,來不來都是兩可。”又道,“他家巨富,住著大宅,蓄著豪奴,渾家行事倨傲,眼睛生在頂上,生怕旁人攀附他家。牛家二郎雖張揚,比之家人卻是好的。”
“夫君改日去找牛二郎吃酒,有什麼隻拿出來擺在台麵上說清楚。”何棲更料定裡麵原故,隻是不知所求為何。
沈拓道:“論身份,我隻是一差役,論人脈,他家白銀鋪道,也不知有什麼求到我頭上的。”
何棲執筆吹了吹墨,又看了看沈拓:“夫君妄自菲薄了,我雖然不知牛家所為何事,但我卻能猜出幾分,為何所求於你。”
“哦,為的什麼?”沈拓問道。
何棲拿筆點點冊上“季蔚琇”三個墨跡未乾的字:“若是沒有料錯,怕是想通過你結識季明府,或是借你遞話,或是與你打聽明府的稟性。”
沈拓肅整了麵容,將三個銀錠收好,道:“這銀我不能收。於公,明府是我上峰,我隻與他辦差分憂;於私,明府與我有知遇之恩;恩情尚未報答,反倒因區區三十兩銀算計他?那我豈非禽獸小人?”
何棲讚許點頭:“正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又笑看著沈拓,“於貴人豪富,三十兩不過區區,於農戶貧家,三十兩說不定是幾年的花費。夫君當得一個正人君子。”
沈拓被誇得紅了臉,笑:“君子就不必了,都說君子如玉,我從頭到腳都不似玉的模樣,粗俗得很。”
何棲還誇:“既不是君子,那便是大丈夫 。”
沈拓戲言:“大丈夫也不必了,丈夫就好。”
何棲被他反調戲了一把,眉眼含情,笑嗔了他一眼,道:“等會我另找個匣子裝了銀錠,總不好大咧咧從懷裡掏將出來?倒顯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沈拓點道:“阿圓你考慮得周詳,聽你安排。”
二人將三個銀錠放置一邊,記好禮賬後,何棲算了算,將將也有二十來兩:“這錢便先放著,以備不時之需。”
又清點了土儀,挑了桂圓、乾棗、密餞等稍好之物,充作上門的伴禮,等下午拎了曹家去。
沈拓見她有點累了,催她回房去躺躺,道:“姑祖母家都是爽氣的人,也沒什麼講究。午後,你歇一覺,養足了精神再去。”
何棲點頭應了,昨晚胡鬨幾場,她也的確疲倦,去親戚家總不好蔫搭搭打不起精神,羞惱道:“都是你之故,下次再不許……”
她一語未了,自己跑了,留下沈拓在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