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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想起此節, 又回了一趟衙門告知季蔚琇,季蔚琇便又將女屍細看一遍,果然是當年那個賣花女。
昔時此女因生得貌美被牛二出言調戲, 沈拓路遇打抱不平, 見官後, 她不思答謝,反汙了沈拓一手,妄圖討好攀附牛二郎。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得了訓斥, 牛二也嫌她心術不正,不肯收受。
莫非仍舊與那牛二糾纏在了一處?
沈拓道:“明府,牛二雖是貪花好色之人,但他家有巨資,家中又蓄養著嬌娘美妾, 不至於與一個賣花女糾葛不清。”
季蔚琇也認為此案另有蹊蹺, 道:“都頭暫且按下不要聲張, 不管與他是否相乾, 他定要親來尋你,或分說或狡辯或拿話搪塞。等魚入網, 自有章法。”
沈拓心知此時多說無益,端看事實是否與牛二郎有關。應承下來後見時辰已經不早, 冬日天黑得早, 去何家拜見了何秀才接何棲, 少不得要留晚飯, 便先回家一趟拿錢與沈計讓他自己打發一餐,自己則趕去了何家。
何秀才見了新女婿,初時還挺高興的,後見沈拓滿麵春風,笑得好不得意,心裡便發起酸來,心道:我好好養了十多年的女兒,便是被這憨傻之徒娶了去,從今以後,要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內外,嬌女成人婦。真是……氣煞我也。
沈拓見何秀才好好的又翻起臉來,歎氣:都說泰山大人不易討好,古人誠不欺我。賠著小心與何秀才一起吃酒。
何棲去廚房看沒什麼新鮮的,還是辦宴時所剩殘羹,無甚可吃之物。於是新蒸了黃米飯,嫩嫩攤了雞蛋,用紅糟蒸了醃魚,素炒了牛肚菘,切了一碟酸豆角。
“你們今晚早些回去,明日再來。”何秀才道,“三朝擺小宴,照舊請了盧繼過來吃酒,將小郎和阿翎也叫上。”
“阿翎不一定得空。”沈拓拿酒注為何秀才斟酒,“命案未了結前,他少不得要多加奔走。”
“竟真是凶殺?”何棲雖料非是意外,還是有些吃驚。
何秀才歎道:“世風日下,青天白日竟出了這事。你們日後行動也仔細些,人心不古,街尾市角俱是藏汙納垢之所。”
何棲心頭悶笑,誰無事會來招惹沈拓?這位胳膊上走馬,拳頭上立人,又帶著橫刀,隻有彆人避著他走的份。
吃罷飯,何棲裡外收拾了一番,何秀才隻催著他們,道:“今日不好在這過夜,左右要歸家,宜早不宜晚。”
何棲不欲何秀才擔心,為他攏好火盆,將水注挨靠著火盆放了,半夜口乾還能喝口微溫水。
“阿爹明日記得早飯,嫌麻煩就用銚子熬粥喝,放些乾棗,簡單又滋補。”
“阿爹記下了,你與大郎快歸家去。”何秀才笑,“天寒地凍,阿爹一把老骨頭無處可去,還不如早些安睡。”
何棲無法,隻得和沈拓一同辭彆。
桃溪出了命案,人人自危,天又冷,十分的熱鬨也隻剩一分,冷巷小道更是不聞人聲,不見燈火。出了胡同,街市也是冷冷清清,鋪戶商家掩門閉窗,隻遠遠才見石馬橋那邊紅燈綽綽。
又行了幾步,便聽巡街的更夫打了一快一慢三聲梆子,嘶啞著喉嚨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何棲微住了腳步聽了,笑:“夏日這個時辰,天還沒暗透呢!”
沈拓握住她的手問:“白日可有嚇到?”
“說怕又還好,我隻瞧了一眼,沒怎麼看分明。”何棲道,“說不怕,好好見人橫屍水中,心中甸甸的,總有點不安。生死無常,說不得她清晨還笑呤呤走過市街呢。”
沈拓一本正經駁道:“這倒不會,她死了起碼有五日之久……”
何棲愣是被逗笑了:“你莫非是個呆的?”
沈拓回過味來,明白自己說了傻話,又拉住何棲:“你今日不得休息,腿腳是不是酸軟?”左右四顧,長街隻他們二人,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何棲心中雀躍,也想躍上沈拓的肩背,僅餘的一分理智強撐著:“若是被人撞見。”
“撞見便撞見。你是我娘子,我還背不得?”沈拓催她,“快點上來,你看這天陰陰的,說不定要下雪。”
下雪?何棲抬頭,一輪疏月將圓未圓。
將鬥篷兜頭兜臉戴好,趴伏在沈拓肩上,伸手攬了他的脖子。沈拓的背又寬又厚,鼻端又聞他身上的男兒氣息,沈拓將她托了托,防她掉下去,道:“阿圓將鬥篷攏好,晚間風緊,吹得後背冷。”
“嗯。”何棲輕應一了聲。稍息,放鬆下來,隻將整個人交托與他,將臉也貼在他的後背上。
隻覺一步一步沉穩安謐,世間再無風雨可侵她分毫,他的背,仿若成了她可歸可棲之所。
沈拓腳步一滯,察覺她如稚童般,溫軟一團在他背上,更加小心穩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