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棲謝過,又請他吃一杯熱茶。
何秀才滿臉憤憤,意氣難平,道:“那苟家畜牲無疑,河底遍是冤魂,當真是可恨可殺。”又道,“今日河中起了十多具的屍體,累累屍骨,九獄不過如此。”
何秀才氣得胸口發疼,鬱氣難消,晚飯也不願多吃。何棲無法,又讓阿娣見過何秀才。
何秀才這才有笑模樣,道:“是該買個婢女,阿圓也鬆散些。”
何棲也不與他說這是牛家送的婢女,免得何秀才談虎色變,又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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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忙到深夜才歸,施翎直接在縣衙睡下,他沒有提燈,漆黑的雨夜,長街宅院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耳中一片茫茫雨聲。待到胡同口,卻見院門掛了一盞燈籠,溫光柔軟,暖暖照著院門台階。
沈拓怔了怔,不由微笑,加快了腳步,略一掂腳,抬手就將油紙燈籠取了下來,裡麵蠟燭隻剩短短一截,正要推門,院門卻吱得一聲開了,何棲撐了傘在門後,見了他吃了一驚,又笑起來:“大郎,回來了?”
沈拓心中酸軟,昏黃的燈火綽綽,何棲的臉看得並不分明,隱約的曲眉豐頰,望之便令人心生歡喜。
“這般晚了,天又冷。”沈拓輕道,“怎得不早些安睡? ”
何棲將傘遞給他,自己拿過燈籠,將手中的蠟燭引了火,複又插在舊燭上,抬起臉笑:“等你呢。”
沈拓心中愛極,隻恨不能將眼前這個依依相候的女子,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此生此世,不,生生世世都不願分開。
“這人,又傻了。”何棲見他隻管站那笑,嗔了他一眼。
沈拓欲待擁她入懷,自己一身水湯湯的蓑衣,悻悻作罷,囑咐道:“阿圓,下次我晚歸,不要等我。”
何棲隻管笑:“囉嗦個沒完,快進家去。”
沈拓替她撐了傘,何棲一手提了燈籠,一手提了裙擺,二人沿著院中青石小道,避開水窪,一步一步慢慢歸家。
“廚下為你留了一碗麵,可要吃幾口?”何棲問道。
沈拓點頭,待去了廚房卻先打了熱水,見灶中還有溫火,讓何棲在火膛前坐了,道:“你從屋中出來,一冷一熱,仔細受涼。”又問,“外間雨大,鞋襪可是濕了?”
他這般殷勤,倒惹得何棲羞意染紅了雙頰,又笑:“有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郎君是奸,還是盜?”
沈拓握著她纖纖玉足,一時不想放開,啞聲道:“阿圓可想知道?”
何棲臊紅了臉:“你快去吃麵,家中留了熱水,今日在外忙碌了一天,臟累倦冷,沐浴一番,好好歇息。”
沈拓歎了一口氣,知道不是歡/愛之時,老實去吃了麵,從頭到腳狠洗了一遍。何棲拿乾布擦他頭發,犯愁道:“這麼睡了,明日要頭疼。”
“不打緊。”沈拓道,“我皮糙肉厚,又體壯。彆說一頭濕發,便在水中泡一天也撐得下來。”
何棲瞪他一眼,又揉搓了幾遍,道:“這雨總是不住,你們明日又少不得冒雨辦差。”
沈拓沉聲,皺眉道:“明日不知還能起出多少具屍來?明府氣得狠了,連夜審了苟二。誰知,苟二竟是一咬定自己不知,將萬事推個乾淨。
明府氣笑,問他:你家中少了這麼多的仆役婢女妾室之流,你一個家主竟說不知。
苟二耍起無賴:不過一些卑賤之人,下賤之物,買來送去,誰個在意?他們許是在外被人害了性命,又許是苟家他人所為。我日常間忙著買賣,少宿家中,他們賤籍仆役,哪入得我眼中?
又反說明府仗勢欺人,高門貴子,視他們商賈良民為草芥,將他誣了作自己高升的腳下梯。
再問明府可有實證?
道那老仆癲瘋之人,歲老糊塗,成日顛三道四,喝得醉了,撿了屎都要送進嘴裡,如何可信。
明府聽他胡唚半日,卻笑了,道:隻盼你的嘴你一直這般硬,哪時軟了,卻是無趣。”
何棲問:“苟家百萬家私,他可有法脫罪?”
沈拓冷笑:“他苟家不過地方豪紳,真當自家有通天之能?有些個家主犯事,推了一個家仆出來代罪,也須買通了官府,明府又不受他家賄賂。”
何棲道:“阿爹去河邊看了苟家虐行,歸家後仍是不平,氣得飯也不曾用。”
沈拓道:“你不曾親見慘狀,真恨不能手刃此等惡賊,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