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更疑惑,眼前的婦人麵施薄粉,打扮得精致,細看也有了年歲,立那嬌怯怯的,目中淚光點點,似是要哭的模樣。阿娣見她古怪,拿不準什麼來路,怕將起來,小聲問道:“不知這位娘子是哪家的?我主家姓沈,你……可沒找錯?”
齊氏被問得委屈,道:“我來找你家娘子,你問她我是哪個?”
阿娣瞪大眼,眼見這婦人要哭將出來,撇下齊氏飛也似得跑去找何棲,跌腳絆手道:“娘子,外頭來了個婦人,要來尋你。”又道,“她許是家中出了事,要哭的模樣,卻不是我得罪的。”
何棲聽得一頭霧水,真以為哪家親戚遇事上門求助,忙起身隨阿娣出來看個究竟。
正好何秀才聽了動靜,放下書,出來寬泛鬆散 ,順便也幫女兒接下客,在廊下一頭撞見了齊氏。
齊氏一肚子心事要與他人訴說,看見何秀才眼睛一亮,上前便要與他好好說說新婦持家不當的事。
何秀才漲紅了臉,齊氏是他親家,偏這婦人柳腰一擰,盈盈施禮,何秀才彆了臉,勉強回道:“親家難得家來,阿圓年輕,勞你指點教導一二。”說罷,不管不顧避到院外去了。
他在外頭背著手來回幾趟,實在不願回家,一時又沒個去處,便一路去了沈計的學堂。
何秀才也是好心,想著沈計長年難得見母親一麵,去李家又尷尬,心中想必思念,因此想著早些將他接了家去,好與母親小聚。
誰知沈計畏母如虎,聽得齊氏來家裡,哪肯早來見她,又擔心自家嫂嫂吃虧,暗忖:阿兄不在家中,我須想個法子不讓嫂嫂為難。眼眸微閃,抿了嘴唇,對何秀才道:“阿公,阿娘來家,嫂嫂丟不開手,我去姑祖母家找大伯娘幫襯。”
何秀才不疑有他,還誇沈計行事周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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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棲將齊氏讓進了門,讓了座,又親奉了茶,溫聲道:“本應是我與大郎上門拜見婆母的,隻這些時日不趁巧,大郎差使纏身,不得成行,婆母萬勿見怪。”
齊氏端了茶,道:“不怪不怪,我知是大郎事忙不得空。”又歉疚道,“家中亂糟糟的,我也怕慢待了你們。”
何棲笑道:“婆母不怪罪,我也安心不少,大年將至,屆時我與大郎無論如何也要與婆母拜個年。”
齊氏笑著點頭,細聲道:“你想得周全。”將帶來的籃子遞給何棲,“我沒甚好物,一點雞子零嘴,媳婦燉了蛋羹吃。”
何棲哪肯收她的東西,推回道:“婆母留著自家吃,實不敢收。”
齊氏忙道:“當是阿娘貼補你與大郎,你們新夫婦不知家道的艱難,柴米油鹽樣樣要錢。”又看了一邊的阿娣一眼,“你們又買了丫頭,又是一筆花費。”
何棲聽她言語不倫不類,不欲多說,笑道:“累婆母操心了,眼下倒還周轉得開,若真是後手不繼,少不得要厚著臉皮與婆母伸手。”
齊氏頓時僵了臉,支唔著接不上腔,生怕何棲真伸手跟她要錢,不應,又起不了話頭提商鋪的事,心急之下為難起來,攥緊手帕紅了眼。
阿娣在旁邊伺侯,偷了一眼,拿腳尖輾著地,心頭發毛:娘子的婆母怎不在家中住?生得年輕好看,就是動不動要哭,好生嚇人。
何棲大致摸清齊氏的脾性,打發了阿娣去備點心,這才問道:“婆母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齊氏沒料到何棲這般上道,摁下喜意,赧顏道:“倒有一件便宜的事與媳婦商量。”
何棲笑了,沾了口茶,問道:“不知是什麼便宜的事?”
齊氏唇邊一抹輕輕柔柔的笑:“我聽聞媳婦家中的鋪子空了好些時候,白放著可惜,也少一項進益。你們家翁……”她說出口立時後悔,沈拓哪認李貨郎這個後翁的,見何棲麵色如常,又鬆懈下來道,“也是巧,李郎做著雜貨生意,恰好尋摸鋪子。我知曉後,想著租彆人家的,不如租自家的,何苦讓彆家賺這銀兩。這一年租賃,也抵得一年的花費呢。”
何棲歎道:“婆母一心為我與大郎打算,我卻要辜負婆母的一片心。前幾日王牙郎領了租客上門,阿爹見人老實本分,行動大方,說話爽利,便與他簽了契。”
齊氏瞬間變了臉色,驚道:“租……租出去了?”
“正是,租出去了。”何棲脆聲道。
齊氏像在寒風裡走了一遭,手腳冰冰涼,心痛如割,尤自不信:“不知是租去做了何用?”
何棲笑道:“這我卻不知,有阿爹呢,我出嫁的女兒不好多管娘家的事。”
齊氏好懸沒罵出聲來,你帶父出嫁,有個屁的娘家。偏何棲坐那言笑晏晏,和順可親,再入了齊氏眼裡,隻覺可惡,看著和軟倒讓她摸了一手的刺,紮得心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