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2 / 2)

春時恰恰歸 申醜 6058 字 9個月前

何棲一言堵回了齊氏,齊氏哪肯甘心,問道:“小郎何時歸家?我好些時日沒見他,可有清減?”

何棲答道:“時辰還早,平素都是晚邊到家,婆母略等等,也在家用個便飯。”

齊氏又擰著手帕:“大郎幾時歸來?”

何棲隻笑:“這卻不知,想來年前應能歸來。”

齊氏訥訥點了頭,沒了言語,半晌問:“兒媳在家中都做些什麼?”

“不過一些針線活計,洗洗涮涮。”

齊氏道:“家中人少,過得清淨,不似李郎家裡挨挨擠擠一屋的人,牙齒咬著舌頭,腳尖踩了後跟腳的。”

何棲長睫眨了幾下,麵上帶著笑,隻喝著寬煎葉茶不接她的話。

齊氏咬著唇,訴起苦來:“李郎前頭還有三個孩兒,一日比一日大,我做了繼母,不敢說拿他們當心肝,卻也不能不聞不問。他們不比大郎有出息,隻在家中廝混,也沒個活計,性子又靦腆,去食肆跑堂都撒不開臉。想著也隻能學他們阿爹擔了貨擔走街穿巷當個貨郎,風來雨往,圖個糊口……”

何棲聽得惱怒:“婆母倒是慈母。”她輕笑,聲音輕柔,言語卻尖厲,道,“隻是,我是沈家婦,李家與我卻不相乾。”

齊氏驚得睜大了美目,拉了何棲的手道:“兒媳卻是誤會了,我並非不識好歹的人,我隻想著李郎為他大兒計,我亦要為大郎與你思量幾分,這才攬了商鋪的事來,實是為你分憂。兒媳家中的商鋪,租與他人,也不知個底細,若是粗魯的,糟踐了好好的房屋,那些個醃臢的,半月也不見得動掃帚。”

何棲輕輕奪回手,道:“這倒是不怕,有王牙郎的擔保。”

齊氏見她軟硬不吃,又氣又恨又急,伏在桌案上哭了起來:“兒媳好硬的腰杆,我一個做婆母的,好話說儘,兒媳隻不肯鬆口,半分臉麵也不留。可見眼中心中無我。我是命苦之人,操累得半世的心,也不得一點的好。兒媳以為家婆是好說話之人?她隻以為我偏拐了大郎與你,拿我當賊,回去免不了一場淘氣。這讓我如何做人?”

何棲無動於衷,眉毛都沒抬一下,隻叫阿娣打了水,親手替她擦了臉,又笑道:“可不是偏了我與大郎,好好的又帶了一籃子的禮來。婆母家去時將雞子帶了回去,不讓李家阿婆說你的嘴。”

齊氏推了何棲的手,坐那低泣,一副梨花帶雨、弱不勝衣的模樣。

許氏匆匆趕過來,進得沈家,一見齊氏那作派,氣得笑起來:“真是有臉,好歹也是做人的長輩,卻在兒媳麵前裝個西施的模樣,可是惹得人心疼。”又一把攜了何棲的手,道,“侄媳擔待,她是個糊塗了的人,外頭看著好模樣,內裡卻是黴壞的,長日年間不知好賴。彆人扔的,她要撿著當寶,旁個捧著的,她要踩了鞋底。嘴裡的話,更是入不得耳朵,從哪頭說起都理不清呢,你隻休理她,當她犯了癔症。”

何棲笑:“大伯娘言重了,婆母不過得閒來家,隻是不巧,大郎與小郎都不在家中。”

許氏見她不似受了欺負的模樣,放下心來,道:“侄媳歲小,與你婆母如何說得到一塊?便是說起妝容衣樣都是兩種模樣呢。我們這些老菜梆子,不如你們鮮靈。你自去忙你的,我來陪你婆母。”

何棲眨眨眼,暗忖:真是天降奇兵。笑道:“伯娘與婆母說話,難得家來,雖不得新奇的吃食,好歹也吃一盞八寶茶湯。”

許氏道:“侄媳有心,隻少放些鬆子,我不愛吃它。”

何棲笑著應了,見齊氏也不哭了,惴惴坐那,白白的臉,目光閃爍,倒似吃了不小驚嚇。

她一走,許氏將臉一掛,一掌拍在桌案上,把那齊氏驚得險些跳起來。

“說你糊塗,莫非你是真的裝瘋不成?大郎不在家,你倒肥了膽,上門欺負他媳婦?你自沈家搜刮多少的財物,若不是念著那點骨血情,你焉能安穩坐著,報了官,脫了衣裳一頓板子,讓你躲進地縫都抬不起臉來。你倒是說說你,成日儘是沒夠,拿了針,又要線,得了鹽,又要糖。”許氏拿指尖直指到齊氏的鼻子上去,“梁間的燕,辛苦扒拉了條蟲子,還知道喂了乳燕,你倒好,眼裡見點好的就要扒拉進自己的懷裡。我勸你醒醒,隻以為同床同被一枕兒睡的便可靠,自來夫妻不過同林鳥,有難臨頭各自飛。你倒一心為他謀算,就怕哪日竹籃打水一場空,猴子可撈不來水裡的月,巧手也摘不來鏡中的花。”

齊氏辯解道:“我也是為大郎打算。”她咬了咬唇道,“兒媳家中的商鋪,一年也值得好幾十兩銀,租與彆家是租,租與李郎也是租。回頭我將租賃的錢給了大郎……”

“呸。”許氏一口唾沫過去,厭棄道,“你是個不要臉的?莫非天底下都跟你一般沒臉沒皮?你是窮瘋了還是眼窩兒淺?也穿得好衣,戴得好花,卻是幾百年沒摸過銅子不成?老天憐見,歹竹出得好筍,大郎不與你一樣心腸。”

齊氏縮在一邊,嘴硬道:“大郎媳婦帶父出嫁,養老送終多少的拋費,他家那商鋪莫非不是陪嫁?她又是個不會過日子的,十指尖尖不沾水,家中多少的事?她便要買來丫頭使。秀才公家的小娘子便是這般嬌貴。”

“與你屁的相乾。”許氏怒道,“你端著誰家的碗,操著誰家的心,手長也彆伸到沈家來。秀才公家的小娘子,就是比你嬌貴,彆說她買一個丫頭,買得護院、打手、小廝、門家,與你又有何乾?”

齊氏垂淚:“我雖不是體麵的人,卻也是大郎的阿娘,表嫂如何說不與我相乾。”

“你既知自己沒臉,便不要指手劃腳惹人生氣。”許氏噴齊氏一臉的唾沫星子,緩了口氣,“你自安生生過你的日子,侄兒與侄媳的事,你一星也莫要沾,賣些好,也為自個留些退步。大郎不是薄情寡義的,你雖無情無義,傷透人心,他卻是個大度的。他日你若是遭了難,骨肉血親,總有片瓦為你遮頭擋風;你若是個蠢的,將那點情份給生生得折騰沒了,他日墳前草比人高,連碗涼漿都無。”

齊氏隻咬著嘴唇不吭氣,許氏便知她沒記進心裡,冷笑一聲:“我也不過白費一些口舌,你也不止大郎和小郎這一對兒郎,那頭還生養著好兒女,想必他日成人,讓你住得大屋,睡得高床,蓋著錦被,咽著珍饈呢。”

許氏懶怠多說,隻撂了狠話:“你雖上不得台麵,卻是個長輩,侄媳不好言語。我卻是無所顧忌的,你今日來家胡鬨,大郎歸轉,我一字一言都學與他,惹得他生氣,怕李家過不得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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