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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二屍橫於外, 苟老陳屍靈堂,孝子賢孫濟濟一堂,哀嚎痛哭不絕於耳, 隻不知是為長哭, 還是為己而傷。
沈拓大馬金刀在一側坐了, 又令差役守了門口。苟叔公見了,道:“都頭這是何意?”
沈拓道:“苟家既要議事,想必也不願有人上門相擾。”
苟叔公氣得胡子直抖,這大半夜的, 吊唁都在不在此時上門,有個屁的人上門打擾,黑著臉在首位坐了,暗傷虎落平陽:
自家在桃溪赫赫有名,官府中人都敬著幾分, 現在一個小小的巡街都頭, 劣跡斑斑的惡徒也欺上門來。
苟三也不入座, 他兩重孝在身, 立在正中,同族之人儘相避之, 苟三也不在意,麵露譏笑。
苟叔公長歎一氣, 道:“三郎悲傷激憤, 難免失了分寸, 苟家如今一團亂麻, 最是同心同氣之時。你現在鬨得這般難看,隻讓外人看了笑話。”
外人沈拓老神在在,充耳不聞。他對苟家之事隻聽盧繼大略說過,知之不詳,在曹家棺材鋪目睹苟五咄咄逼人,也隻當他們惡犬互咬,並不十分關心。今夜卻明白了幾分苟五等人的計算,明白之後愈加不齒。
苟三又是哈哈一笑,撂了一掛紙錢在火盆裡,火舌怒舔,映得人臉明明昧昧,有如鬼魅。他道:“從來惡鬼隻在身後,而,最惡的鬼又惡不過身邊的人。叔祖也不必惺惺作態,那層臉皮糊也糊不住,不如揭開來,大家明白。
苟五,五堂弟,你的那些如意算盤,不過激我性起,好有由頭將我一房除族。我阿兄獲罪之人,所犯之罪身死難消,你們要他離族,我應了,左右阿兄沒有子嗣,又無拖連……”苟三似是想起什麼,看著一身麻衣素黃著臉的苟二娘子,“不知嫂嫂是何打算?阿兄既離了族,你是他三媒六聘的正妻,從來嫁狗隨狗嫁雞隨雞,嫂嫂何去何從?”
苟二娘子低首躲在人堆裡,聽得苟三相問,半晌才啞聲道:“叔叔不必為我煩憂,我自有去處。”
苟三卻不肯就此罷休,仍問:“嫂嫂可要歸家?”他笑,“嫂嫂家中不睦,舅家的娘子又凶悍,怕是不好立身。”
沈拓聽他逼問苟二娘子,不由皺起眉,將目光投向這個亦有惡名的婦人。
苟二娘子無法,道:“我欲為苟二守節,並不還家。”
沈拓更是皺緊了眉,觀苟二娘子行事神色,絕不似與苟二鰈蝶情深立誌守節的模樣。
苟三歎道:“嫂嫂高義貞節,隻是,阿兄除族又無銀錢,又無宅院,嫂嫂如何過活?”
苟二娘子不耐煩起來,道:“叔叔為何逼問不休?我為長嫂,你為幼叔,如何顛倒倫次將我當犯人來審?”
苟三笑:“嫂嫂切莫動怒,不過為嫂嫂憂心犯愁。”複又追問,“還忘嫂嫂告知一二,你是阿兄的未亡人,便是為著阿兄,對嫂嫂萬事不問未免涼薄。”
苟二娘子略抬了抬頭,又垂下:“我自有陪嫁,帶了丫環使女關起門來也可勉強度日。”
“原來如此。”苟三點頭,不再問苟二娘子,問起苟五來,“五堂弟以為如何?”
苟五伸指劃過自己的鼻子,道:“苟二罪大惡極,卻不與婦人相乾,家中也不是小氣的,怎會與她為難?”
苟二娘子飛快地掃了眼苟五,嘴角彎出一個細不可察的笑意。這二人有私情,沈拓看得分明,心裡又添幾分厭惡,這苟家一眾,就沒好的嘴臉。
苟三笑呤呤的:“全賴五堂弟照顧嫂嫂了。”
苟家族人聽這話不像樣子,紛紛指責苟三胡言亂語。苟三從善如流,又不乏遺憾問道:“都頭,先秦之時拿了私通的奸/夫/淫/婦儘可打死,不知是真是假?”
沈拓看他,道:“我知曉不詳,似有此律,本朝卻無此等說法,你隨意打死人,仍舊治你的罪。”
苟三微歎:“可惜了。”
苟二娘子駭得臉都白了,驚懼之下退了一步,拿帕子的手直打哆嗦;苟五亦是麵露驚慌,隻他男人家不似苟二娘子膽小,微哼一聲,道:“三堂兄,你與苟二不愧手足,都是一樣的心腸。你兄長性起,便要打殺人取樂,你心中不忿,便要汙人清白置人於死地?”
苟二娘子嗚嗚哭了,隻道活不下去。
苟三吃驚:“我不過一時想起此節,又逢都頭在,隨口一問。嫂嫂與五堂弟誤會了,苟三在此賠罪。”
苟叔公越聽越不像話,又見沈拓在旁抱了胸,似是來了興趣,要把苟家的陰私探個一清二楚。苟三又狀若瘋狂、六親不認,誰知還要抖摟出什麼來。
落下老淚道:“一家骨肉,倒走得這麼地步。分了吧,分了吧,樹大枝多,難免蟲咬葉枯,獨門彆過指不定還有幾分路。”
苟三道:“阿翁身去,叔公居長,自由叔公主了全局。”
苟叔公微拈了下手指,瞟一眼沈拓,出聲道:“都頭,苟家分產離宗之事,不知可否回避一二。”
沈拓坐得穩當,道:“你們分產,交割商鋪田地,即便族中相商議定,仍舊要報衙門落契。”
苟三在旁拍手:“正是如此,叔公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