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踢踢腳邊的土疙瘩,對阿娣道:“是我說差了話,我與你賠罪,你伸手,我送好玩的給你,你彆哭。”
阿娣眨眨眼,將信將疑地伸出手。
盧大又是一聲歎氣,將風乾蜈蚣放在阿娣的手中。阿娣瞪著掌中雖死猶生的毒蟲,伸著胳膊、僵著手,臉色灰裡帶著青,直嚇得一動不敢動。
盧大還絮叨道:“可惜不是紅頭的,又小,掌長的話,還值錢,它們狡猾,專撿縫隙裡鑽……”
阿娣僵了半天,終於抖著手,尖叫一聲,將乾蜈蚣甩到盧大身上,丟了掃帚邊哭邊跑去找何棲。
何棲在裡間聽阿娣哭聲,一驚之下,差點打翻了碟盤,,沈拓更是色變,倒提了手中切膾的利刃,將何棲拉到身後,道:“阿圓不要外出,我去看看。”
何棲心裡發急,道:“阿娣雖小,卻不是個冒失的,又哭又喊,不知出了什麼事? ”
沈拓攔她在屋裡,剛要出去,阿娣已經一頭撞了進來,嚎陶哭著撲到何棲身邊,一指院中,哭訴告狀道:“娘子,他拿蜈蚣嚇我。”
何棲虛驚一場,又看阿娣哭得可憐,氣不打一處,怒視著追在後麵目瞪口呆的盧大郎,怒道:“盧大,好好的,為何要嚇阿娣?”
盧大擺手搖頭,跌腳道:“阿姊冤枉,我何曾故意嚇她?”他拿兩指捏著蜈蚣,道,“我明明與她賠禮,這丫頭不知趣,還扔了它,害我在草叢間翻找半日。”
沈拓看何棲氣得不輕,揪了盧大出去,道:“哪個會拿條乾蟲賠禮?你真不是存心嚇她? ”
盧大道:“沈叔,我怎知她會害怕,我全身也隻這條蜈蚣值錢。”扭頭看看身後,心有餘悸道,“小女娘好生嚇人,哭得我手抖。”
沈拓看他似真被阿娣嚇到,心下好笑:“你倒受了一番驚嚇。”
盧大擔憂道:“沈叔,阿姊怕是要與我生氣,你為我多說些好話。”
沈拓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她是我娘子,生死同穴,你道我會站在哪邊?”
盧大急道:“沈叔,男兒俠氣,怎能見色忘義?”
沈拓哈哈大笑,揪了他道:“一來你阿姊不是什麼色,二來,我與你哪來的義字?”
盧大活魚似得掙紮了幾下,忽道:“沈叔,我知錯,不如你罰我去船上做工?”
沈拓伸指一彈他的腦門:“果然是個膽肥的,闖了一天的禍,還要打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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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棲晚飯備了魚麵,一盤切膾,一碟熏肉,一碟醋芹,一碟香油拌的乾絲,又將一捧洗得乾淨的無花果連著荷葉擺在茶托中。
阿娣洗了臉,兩眼還是紅紅的,低著頭,進進出出幫著何棲搬桌案,擺竹椅。
盧大挨挨蹭蹭地過來坐下,衝著阿娣露齒一笑,道:“阿娣,我與你賠罪,你彆再生氣。”又討好道,“你不要乾蜈蚣,我下次帶隻草編的來。”
何棲氣得快要笑出來,斥道:“又在多嘴多舌生壞,吃了麵讓你沈叔送了你家去。”
盧大本欲辯解,轉眼看魚麵湯白蔥綠,口內生涎,將萬事拋到腦後,專心吃起麵來。
何棲看他吃得香甜,笑道:“你倒又不怕家轉挨打了?”
盧大咽下一口湯,道:“阿姊,處斬還有斷頭飯吃呢,我吃得飽些,也禁打些。”
何棲道:“胡言亂語,吃了一餐飽飯,皮便養得厚了不成?”
盧大看一眼沈拓,笑道:“沈叔要是與我求情,我皮薄些也能捱過去。阿姊也不願我被打得臥床不起,再買膏藥來看我。”
何棲連連搖頭:“我看盧姨實是打你打得少了。”
盧大忙道:“阿姊,何必累得我阿娘手酸。”
沈拓聽他嘴尖舌利的,又捏捏他的胳膊,道:“你實該繼承你阿爹的衣缽擺攤算命,船工便免了。”
盧大戳痛心事,拾筷道:“唉!我還是多吃些,挨頓胖揍。”
飯畢,沈拓提了盧大去盧家,何棲因阿娣受了委屈,拿了一朵月色絹花插在她的發髻邊,笑道:“倒拿乾蟲與你賠禮,許是個傻的。”
阿娣拿手摸摸頭上的花,噗地笑出聲來。
沈拓送了盧大回來後,麵色有異,對何棲道:“與盧大哥略坐了坐,他竟真的要大郎去做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