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忐忑道:“我不過怕曹叔不喜我。”
徐安笑道:“他喜也好,不喜也罷,你在這裡發急能管什麼?”
盧大張了張嘴,垂頭坐下,大歎一口氣,道:“唉,真個無奈。”
徐安被他逗笑,道:“你才多大,能知得什麼無奈?”
等哪日來路茫茫不知歸處,前路長長不見去處時,才是真的無可奈何,除去抬腳前行,彆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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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棲戴了一頂冪籬,輕紗煙似得籠了全身,她坐在馬背上,由沈拓牽著往前走,也不問要去何處,要做何事。
沈拓恐嚇:“這位小娘子好生大膽,也不怕將你賣到彆處去?”
何棲看一側河水湯湯,垂柳依依,心裡多少有些知曉,嘴上卻裝著不知,與沈拓說笑:“這位郎君要將我賣到何處?”
沈拓答道:“不拘賣到哪去,小娘子生得美貌,定能發好大的一筆橫財?”
何棲道:“郎君要錢是起屋還是娶親?”
“自是為了娶親。”
“可定了婚配?”何棲笑問。
沈拓彎腰,折了一支無名野花,回身遞與何棲,眼中滿是笑意,他問道:“怎的,莫非小娘子要與我做媒?”
何棲接過花,彆在帽簷上,輕抿了一下唇:“我做得梅湯,卻做不來媒。不過,我看看郎君相貌堂堂,又在適婚之齡,隻苦於無錢娶妻。不知郎君……看我如何?可還相配?”
沈拓的目光似篩子一般將她從上到下細篩了一遍,滿意道:“相配,再沒人比小娘子更相配的。既如此,不賣了,娶了家去當娘子,為我操持家事,生兒育女。”
何棲從荷囊裡捏了一塊蜜餞,擲向沈拓,嬌斥道:“登徒子,言語輕薄,捉了官去。”
沈拓抬手接了,放進嘴裡,也不知什麼果子做的,甜中帶酸,頗為可口。
何棲見沿路兩三人家,破牆柴扉,屋簷低矮,茅草枯黃,一串光/股的小兒在那追逐嬉戲,最小的那人走路都不穩,跑三步跌一跤,爬將起來要哭,轉臉看兄長他們玩鬨,破涕而笑,又搖搖擺擺追了上去。
農人牽了老牛路過,見沈拓身著公服,腰配長刀,連忙低頭,揀了小道避過。
何棲奇道:“你們征役夫,可是引得人不滿?”
沈拓倒沒放上:“白做工,哪個願意?”
何棲皺眉:“可是有差役使了手段?”
沈拓笑起來,停步問道:“阿圓怎不問我有沒有使了強硬手段,破門抓人?”
何棲隨口答道:“我信大郎。”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雲淡風清,好似她信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沈拓覺得自己便如河畔之柳,被和風輕拂。
“好似許久不曾與阿圓出來遊玩?”沈拓重又起牽起韁繩道。他偷了一日的空閒,知會了何秀才一聲,也不帶阿娣,隻自己的拉馬帶了何棲出來。
何棲頓時憶起婚後二人出遊,坐船撞了浮屍,連忙定定神收回心思,難得出來看景,倒想起這些煞風景的來,笑著道:“也不是許久,大郎可是要帶我來看開河呢?”
沈拓點頭:“乾係著桃溪的一件大事,也難遇到,娘子又好奇,不如帶你來看看。改日監工,娘子再來,怕顧不上你,累你冷落。”
何棲笑:“今日來,是看熱鬨,他日來,卻是看我夫君。”
沈拓道:“那你今日既看熱鬨,也看夫君。”
何棲嗤道:“走在前頭,看了一路,再不要看你。”
他們一麵走一麵說,笑笑鬨鬨過了林郊,先時冷清之地,這時卻遠遠聽得人聲喧雜,吆喝、鼓勁、喝斥之聲不絕於耳。
前麵便是半道彎,開河通渠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