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先是愣了下,意識到這對趙二柱的家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後,立馬開口∶“二柱叔!”
秦海洋點頭∶“發布剪輯視頻的網紅已經被警方拘留,我聽那邊的意思他應該會和沈國興的案子一起移交給檢察機關,不過網紅是走自述,沈國興因為犯了賭博罪會走公訴。”
秋八哥聽得搖頭晃腦。
雖然大家都知道秋八哥聰明,但並不覺得他能聽懂公訴自訴這種話。
秦海洋也就很快帶過,提到趙二柱的葬禮。
說是葬禮,其實也就是趙二柱的家人和工友們湊錢讓他在通城的殯儀館火化,親近的人都會去送送他。
因為沈秋先前好幾次犯錯都是因為趙二柱,所以秦海洋特地問沈秋他想不想去。
如果想去的話,可以帶他去。
沈秋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去。
趙二柱在他眼前掉下樓,他對趙二柱的死雖然沒有陳敬國那樣無法忘懷,卻也很自責自己那天離開前沒看看網上的發展,沒能及時刷到那條視頻。
如果看見了那個視頻,他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秦海洋並找到趙二柱告訴他都是假的,隻要再等等就可以拿到錢,就算得了胰腺癌隻要積極治療多少也還能撐一段時間,不至於死的那麼慘烈。
雖然他很清楚以趙二柱的家庭情況根沒有辦法負擔胰腺癌的治療,但他至少還能再陪陪家人,不會以那樣的慘狀離開人世……
但,沈秋終究沒辦法說服自己去麵對趙二柱的家人。這也是他後麵為什麼要再次偷跑出去調查沈國興的原因。
他想為趙二柱做點什麼。
現在能做的都做完了,事情也算有了好的結果,已經足夠了。
他的情緒隻低落了一瞬,就立馬雄赳赳氣昂昂的衝秦海洋啾啾啾啾∶“黃爺爺給我們做了炒黃豆!我要出去吃東西了隊長班長再見”
他丟下一句話,沒等兩人反應眨眼就飛沒了影子。
沈秋不去,但趙二柱的老婆卻是在當天下午找了過來。
那時剛好是八哥小分隊出去巡邏的時間,看見熟悉的人影沈秋還愣了下,以為自己眼花了。
直到女人看見他,衝他招手,“球球我來給你送點東西。”
她像是跟人打招呼一樣,臉上帶著笑,快步走到值班房的柵欄前將手裡提著的東西往靠牆堆。
嘴裡還跟沈秋說著話“我準備帶老趙和孩子們回老家了,走之前想著來跟你們送點老家的特產。
跟第一次見麵相比,這時候的女人精神了許多,眼神也不再木訥空洞,雖然眉宇間還是帶著疲憊,可給人的感覺是有奔頭了。
不像是那一次,沈秋看她往樓下走的時候都擔心她會轉頭跳樓。
值班消防員聽見動靜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女人要給東西連忙要還回去,被女人連連擺手推開,“娃莫拒絕,就當是我替老趙跟你們消防員陪對不起的,讓你們忙上忙下的那麼久,結果他還是給你們找了事。”
”我聽說救我家老趙那個娃還在醫院沒緩過來,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但我怕去看他他看見我情況會更不好,所以我就不過去了。這點東西也不值當什麼,就是我們一家老小真的很感謝你們當時努力的想要救老趙……”
女人搓著手,說話的時候眼眶微微泛紅,最後狠狠一擦眼睛。
“不多說了,我還要趕車呢,娃們就收下吧,我走了!”
她丟下這話轉身飛快跑走,因為常年勞作的背輕微馱著,腰佝僂著,跑動間能能看見她發尾的白發。
可她站在陽光底下離開的背影卻又那麼堅挺,她離開的方向像是在奔向新未來。
沈秋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才轉頭看向被值班消防員叫來的秦海洋閻峰等人。
“怎麼回事”閻峰皺著眉問。
值班員說了下情況,將手裡的袋子往兩人麵前遞。
沈秋掃了一眼,都是自家做的臘肉醬菜或者是乾貨之類的。
秋八哥定定的看了看後,忽然對著閻峰說∶“給副班長送點!”
剛提了袋子準備送到食堂的閻峰一愣,立馬看了眼沈秋。
秦海洋也跟著附和,“確實可以給敬國送點過去,都一個月了他也該歸隊了。”
閻峰煞有其事的點頭,“也是,那我去拿個袋子。”
二人一鳥打著啞謎,聽得旁邊的值班員一臉懵。
沈秋沒在門口多呆,和秦海洋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小弟們回到了小菜地。
六小隻才靠近小菜地,裡頭的果樹樹枝就“唰唰”作響。
沈秋快速飛過去,站在探出腦袋來看的烏鴉兄弟身邊。
他回頭看了眼不堪重負的果樹,再看了眼已經完全將這兒當自己家的烏鴉家族,狠狠地歎了口氏
是他的錯,早知道當初烏鴉兄弟交換的條件是把小菜地的果樹分出去他一定不答應。
總感覺這些果樹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烏鴉兄弟們噻寶完。
剛這麼想完,耳邊傳來哢嚓一聲,循聲望去。
果然是幾隻烏鴉將一根細小的不過人類食指粗的樹枝壓斷了。
沈秋感覺自己都聽到了果樹哭泣的聲音。
他歎著氣決定跟烏鴉兄弟好好說說。
“啾啾啾”兄弟打個商量,要不你們還是輪班來吧,果樹經不住哩啊。
烏鴉兄弟歪頭看他“啊啊”嫩說啥
“啾啾啾啾!”你要是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啊啊啊啊”不走不走絕對不走!
烏鴉兄弟緊緊住腳下的樹枝,雖然語言不通但沈秋看出了他強硬的堅持。
秋八哥……罷了,果樹大哥是我對不起你們,今後我一定幫你們找最好的啄木鳥驅蟲,捉最有力氣的蚯蚓來給你鬆土換氣!
果樹大哥幸好是不能說話,但凡他能開口,一定會憤怒的對著這群有翅膀的家夥大吼∶給!我!滾!
消防隊的日子,每天不是在訓練巡邏,就是在出任務救災的路上。
今天出個火災,明天跳河救個人,後天誰家孩子卡馬桶了,他們就帶著工具上門。
消防隊的日子和他以前呆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但很充實。
當然,他們也不隻有上門的救災解難服務,還有親自送上消防隊的。
什麼包被搶了嫌疑人慌不擇路直接跑進消防隊,車子著火直接開進消防隊的,腦袋被門欄卡住直接舉著門欄來消防隊的。
總之……送上門的方式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聞所未聞。
比如這天這個。
小八哥們的訓練結束就在旁邊的杆子上站著看消防員訓練,訓練到一半,大門口開進來一輛車,不等值班員過去問情況。
車後座就下來個人,光著腿,用T恤圍著下半身當成裙子穿。
看見訓練的消防員,立馬興奮的衝這邊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喊∶“消防員哥哥救命啊!”
沈秋一個激靈,被這個稱呼雷的外焦裡嫩。
關鍵不隻是這個稱呼,就這人喊人的語氣也怪模怪樣的,像是在夾著嗓子說話一樣。
還有他衝過來的姿勢……
沈秋瞄了眼周圍也隱隱有些傻眼的消防員們,嗯,看來不止他一個人覺得很怪。
閻峰率先反應過來,速度極快的穿上因為訓練出汗脫掉的訓練服,做出阻止的手勢∶等等,你先停下,你這……”
他把男人上下看了眼,目光在那件T恤做成的裙子上遊移了下又飛快躲開視線,“你是來消防隊乾嘛的”
男人夾著腿,黑色的腿毛在風中搖曳。
“那個,消防員哥哥要不我們進屋裡”
沈秋覺得閻峰皺起的眉頭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了。
“你是來消防隊乾嘛的”
“當然是尋求幫助了”
閻峰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確定是正經的幫助?同誌我提醒你一句,這裡是消防隊啊,不是亂來的地方!
男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很正經的樣子,也不生氣,還笑得起來∶“肯定是正經的幫助,消防哥哥放心,我肯定不亂來!”
沈秋被他一聲一聲的哥哥喊的頭皮發麻,見弟弟們還好奇的將男人上下的看了好幾遍,生怕他們學壞,連忙帶著小弟們往後退。
男人被閻峰帶到了車庫,隻跟了兩個人過去以防萬一。
沈秋瞅了好幾眼,實在是好奇想了想歪頭叮囑小弟們不允許跟過去,得到小弟們的確切保證後,自己立馬顛顛的飛了過去。
他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男人掀開T恤下擺露出下|體。
沈秋發誓,他想轉頭來著,但看清的那一瞬間,屬實是沒轉的過去。
男人的下|體上也不知道是玩了啥,套了個鐵圈,已經憋的不行了。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麵上卻一點沒尷尬不好意思之類的情緒,相當坦然。
那什麼,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消防哥哥你們看……能不能幫幫忙我自己實在是弄不下來了。
閻峰在內的三個消防員在看清情況的瞬間齊齊陷入沉默。
沈秋看過去,隻覺得閻峰的右臉寫著無從下手,左臉寫著無法吐槽,橫批為難。
空氣大概寂靜了那麼幾秒。
回過神來的閻峰沉吟著“你這……不好搞啊。”
“你自己在家用洗手液這些滑的東西試過嗎”
男人點頭,看得出來還是挺難受的,眉頭擰著,“沒用,倒是想用鉗子,但我自己不太敢……”
所以你就敢送來給消防員是嗎。
老實說,沈秋真的很好奇這兄弟尷尬嗎。
他悄咪|咪瞄著人看了好幾眼,對方雖然擰著眉,但臉上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反倒是讓沈秋不好意思了。
成年人了,好像這也正常哈……
沈·百年單身狗·秋如是想。
閻峰他們沒有一開始就上鉗子,而是用各種能潤滑的東西讓他自己又試了一遍,都不行後才用鉗子準備直接剪斷。
為了防止男人受到傷害,閻峰給了他一些紙讓他自己想辦法塞進去墊著。
他一板一眼的看起來就是公事公辦,但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心大起,忽然衝著閻峰來了句∶“消防哥哥你認真的樣子好帥好有魅力哦。”
老天爺,沈秋當時就被雷的恨不得撲棱起翅膀就跑,閻峰的臉更是在一瞬間直接黑了幾個度。
如果場麵正經這話也沒啥,關鍵當時的場麵太不正經了,男人光著屁股蛋……
眼看著閻峰已經臉黑了幾個度,耳朵又紅的不行,生怕他一時氣狠了,連忙飛到他肩膀上站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不看不看,烏龜下蛋。”
另外的消防員也趕緊拉著男人去了洗手間,才讓閻峰的表情好了些。
閻峰瞄了眼肩膀上安撫他的小家夥,像是哭笑不得的樣子,“你哄人那些話都哪學的。”
秋八哥衝他眨眼睛。
閻峰搖頭,“放心吧,以前聽過比這還要……的話,我頂多是有些彆扭,肯定不會跟人民群眾吵起來,你當我是才進來那些脾氣都收斂不好的小屁孩?”
沈秋當然知道他不會跟人吵起來,就是他怕這人再拉著臉,那個男人越起勁,畢竟剛剛看他說完那話還躍躍欲試要說其他的樣子。
男人很快從洗手間出來。
好在接下來進行的很順利,鉗子很輕鬆就將鐵圈剪斷。
消防員們跟男人都鬆了口氣。
等男人繼續穿上他的T恤裙,閻峰借口去放東西就要往車庫後麵走。
結果男人忽然衝閻峰比了個大大的心,放頭上那種∶“班長哥哥,你太帥了,技術還這麼好,我一點都不痛的!下次我再來找你哦!”說完還給閻峰比了個飛吻,然後健步如飛的跑了。
送他來的車子還在外麵等著,人一上車就立馬調轉方向飛速離開,留下滿身淩亂的閻峰拎著鉗子站在原地,咬牙切齒,看起來想找人打一架。
恰好秦海洋拿著手機找過來,看見沈秋站在閻峰的肩膀上,立馬招手喊,“球球過來,我帶你出去一趟。”
說完大概是看見閻峰的表情不對勁,有些疑惑,“閻峰你乾嘛呢?”
閻峰“咯吱咯吱”的磨牙齒,“隊長有空嗎,我們練一練?”
秦海洋“我有事要出門,你班上那麼多人呢。”
閻峰大概是被提了醒,點點頭,“那隊長你走吧。”轉身去放了鉗子,立馬大步往訓練場地走。
沈秋為一班的消防員們點了根蠟燭。
希望他們不要被虐的太狠。
撲棱撲棱翅膀飛到秦海洋麵前。
“隊長我們去哪兒”
“跟我走就知道了。”
秦海洋帶著沈秋上了他自己的私家車,從消防隊離開後,車子一路往郊外開,最後停在機場。
到地方的時候秦海洋看了眼手機“來晚了,人應該出來了。”
沈秋全程茫然臉,“隊長,你……”
話沒說完,秦海洋正要撥電話出去的動作一頓,搖下車窗衝著馬路對麵揮手,“這兒呢!”
然後又對沈秋說“待會兒路上跟你說。
沈秋循著他揮手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材高大三十多歲剃著板寸頭的男人背著背包站在路邊,手裡拎著個籠子,籠子裡站著一隻通體灰色的大鸚鵡。
男人大步走過來,在副駕駛旁停下,一邊跟秦海洋打招呼,一邊用探究的眼神看沈秋,那個眼神看的沈秋渾身不舒服。
更讓他不舒服的是籠子裡的那隻灰鸚鵡。
從出現起,眼神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沈秋踩了踩座椅,覺得這氣氛不太對勁,剛想開口打斷,就聽籠子裡的灰鸚鵡忽然開口喊∶“秋秋。”
沈秋∶?!
秋八哥一下子瞪大了瞳孔,不是球球!是秋秋!字正腔圓的秋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又開口∶“秋秋,很好。”
臥槽!
一聲國罵脫口而出,秋八哥“嗖”的一下飛到了秦海洋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