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須係鈴人。
這樣的話,應該也能夠避開所有的副作用和意外、達到同樣的效果。
但她是危險的怨靈,光是存在就會讓人害怕的怨靈。
幾乎沒人會不對這樣的存在生出防備之心。
但是……佐知子升起了期盼。
北澤家的每一個孩子,都願意用生命的去愛自己的家人。
如果是茶茶的話,如果是那個和卯生有「約定」的孩子的話……或許真的不會防備她。
或許真的會願意在她用儘力量幫忙激發天賦後、選擇將那寶貴的絕對詛咒用在解除卯生的詛咒上。
是的,佐知子想要解除卯生的咒靈化。
為此,她甚至可以魂飛魄散、再也不入輪回。
自1958年起到現在,時時刻刻分擔著卯生心情與痛苦、眼睜睜看著自家孩子的枷鎖越來越沉重的她,為此偏執的想了快六十年了。
佐知子本以為自己還有時間的。
說不定,卯生的養子養女與同伴們真的能夠在未來找到其他的解咒辦法。
偏偏災厄來得總是猝不及防。
。
悲鳴的、狼狽的、穿著紫白漸變鶴紋和服的怨靈將一切都告訴了棕發的少女。
那是她的記憶。
那是她附著在卯生身上、從她可憐的孩子那得到的回憶。
「茶茶。」
怨靈啜泣著,悲鳴著,呼喚著。
然後,像是被斬斷了翅膀、跌落淤泥的白鶴一樣,落魄又傷痕累累的探起脖頸祈求。
求求你,幫幫他,好不好?
不要再……不要再讓他背負更多的罪和痛苦了。
不要再讓他殺死無辜的人。
不要再讓他失控到殺死至親。
不要再讓他重蹈覆轍。
這本不該是他的錯。
是我的錯啊。
是那群逼死卯生的混蛋的錯啊。
佐知子的殘魂顫抖著用雙手捂著臉,這麼想道。
不得好死的、魂飛魄散的,該是她和鶴見的那群老混蛋才對。
佐知子更加討厭自己。
無能為力的、弱小的、可悲的自己,真正讓卯生背負了那麼多的自己,因為錯誤的願望而扭曲了卯生靈魂、讓那個孩子連安息都得不到的自己。
甚至到最後,連固定卯生的「人性」與「理性」的工作都做不好。
這樣無能的我,卻還敢厚著臉皮去祈求著他人的援手。
佐知子感到自己比淤泥還要卑劣作嘔。
茶茶愣愣的站著。
過量的消息,讓她在回神後,心沉的快要喘不過氣。
好難受啊。
少女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眼眶酸澀發紅,眼睛不可置信的睜的最大。
那樣鋪天蓋地的絕望,那樣鋪天蓋地的心痛與難過……幾乎要把她心底的火焰都撲滅。
她從佐知子的回憶裡看到了太陽的隕落與光芒的熄滅,看到了死灰複燃的貪婪黑暗,看到了白鶴的悲鳴與死亡。
鶴見一族那罪惡的血液在她血管內沸騰。
交織在一起的情感與惡心,幾乎快要將她撕碎。
茶茶好難過。
她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掉落著,最後無聲哭得極其狼狽。
。
茶茶有著世界上最好最出色的溫柔養父,她願意用一切去愛、用所有去回報的養父。
——可對方卻早已死在她與他相遇之前。
。
卯生想要被祓除。
祓除,意味著以咒靈姿態再一次被殺害,然後徹底消失、不入輪回。
他無法釋懷自己的罪惡,無法原諒自己,無法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擁有幸福。
所以卯生當年和茶茶的約定才會是這樣的——「那約定好了,以後由你來祓除我,也隻能由你來祓除我。」
他想要的是處罰。
。
佐知子想要解除卯生身上的詛咒、解除對方的咒靈化。
解除詛咒,讓那孩子的靈魂變回人類的模樣,然後她要告訴卯生,自己從來沒有責怪過他。
佐知子希望帶著卯生離開,希望帶著自己的孩子走向他們這些已死之人真正該前往的彼岸,希望帶著卯生和丈夫重聚,然後和丈夫一起,給他們疲倦的孩子一個擁抱。
她想要告訴他: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那不是你的過錯。
你一直都是我們的驕傲。
。
茶茶不希望離開自己的父親。
大概沒人願意與自己的珍視之人生死兩隔。
咒女的絕對詛咒很強。
但違反因果輪回常理的願望,反而會被扭曲。
佐知子就是最好的前例。
所以,如果能夠覺醒自己的力量的話……茶茶最想要的,隻會是永久的固定住卯生的人性。
那樣的話,卯生就再也不會失控。
那樣的話,他們就能夠回到以往的日常。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卯生就會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孩子、直到他們長大、年老、去世。
。
但……那然後呢?
茶茶想道,然後垂著腦袋,最後無聲的抬手將眼角的水跡擦掉。
“佐知子奶奶。”
棕發的少女眼眶通紅,她聲音微啞的呼喚著亡靈。
漂亮卻落魄的亡靈夫人去擁抱她。
然後,先代咒女的殘魂順利的融入那無條件接納她的少女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