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IF線-如果你未曾死去
1.
鶴見卯生在20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
病得很重,醫生開的苦澀藥汁一碗接著一碗的灌下去也遲遲不見好,就這麼反反複複的過了大半年,他才好不容易的挺了過來、多少有了些精神氣。
2.
“你真是嚇死我了!”
留著一頭如獅子鬃毛般火紅頭發的虎次郎心有餘悸。
他將煲好的中藥放在一旁,嘴裡絮絮叨叨的:“身體結實、不常生病的人一病就是大病,這話還真是沒錯,族裡給你請的醫生換了十幾個了,都說查不出病因,我不知道病因,就實在沒法安心,萬一日後又複發了怎麼辦!?”
臉色蒼白的青年笑了笑,“已經好了,我能感覺到身體在好轉,看,已經能調動咒力了。”
虎次郎挑眉,他仔細看了看消瘦到讓人心酸的竹馬兼搭檔,毫不猶豫:“我沒瞎,你這哪裡像好了?都快皮包骨了!”
這是實話。
卯生因為這場大病瘦了幾十斤。
他皮膚蒼白無血色,如母親一般漆黑柔順的蓬鬆長發變得乾枯了許多,而那勤於鍛煉而形成的結實肌肉也自然而然沒法保留原狀。
短短大半年,他就虛弱的完全不像是個身經百戰的咒術師,而是更接近於體弱多病沒有戰鬥力的普通世家公子。
拿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對比,視覺效果頗為震撼。
但卯生知道自己已經好起來了。
他隱隱有著預感——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病的猝不及防,但他已經跨過了這一劫難。
以他的恢複能力,很快就能夠變回原來的樣子。
但其他人不信。
他們被嚇壞了。
虎次郎強硬道:“總之,你一天沒完全康複變回原來的樣子,你就得繼續養著身體,彆反駁,我有‘聖旨’的,佐知子夫人都說了讓我多照看你,你要是敢再勉強,我會告狀的。”
佐知子媽媽這張王牌被搬出來,卯生頓時乖巧的閉上嘴。哪怕為了不讓被嚇壞了的佐知子媽媽擔心,他都得好好休息。
虎次郎試了試藥的溫度,將碗拿起來吹了吹,“對了,卯生哥,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將重要工作分發下去給下屬處理的想法,現在已經寫好計劃書、分好了機構部門,正在試行,目前狀況都還不錯,有些小問題我也能解決,所以你就給我安心再調養調養的,我可不想再經曆過這麼一回心驚膽戰,我差點以為你要……算了,晦氣,不說了,先喝藥。”
“還得喝?”卯生覺得自己的味覺都快被苦麻了,神情有些抗拒。
“還得喝,這是調養的。”虎次郎從兜裡掏出一小袋東西,“不過佐知子夫人特地托我給你帶了金平糖,乖乖喝完我就給你。”
3.
卯生花了足足一年才重新調養好身體。
當他再度拿起刀去訓練場熱身,順帶溫和的砍翻了一群咒術師後,虎次郎與佐知子總算是安下了心,不再像照看嬰兒似的盯著他不放。
鶴見卯生變回了那個強大又耀眼的太陽。
而他與鶴見虎次郎的變革計劃,能夠繼續進行了。
卯生和虎次郎是搭檔,是竹馬,是摯友。
他們意氣風發,不畏艱難。
越來越多的人願意追隨他們,以鶴見家為起點,他們創建了一個小政壇,無數的勢力在暗中蓄力著。
4.
卯生23歲,鶴見家的家主退位了,他正式接過家主的位置,成為鶴見家的新一代領袖。
次年,族老們終於將瞞不住的家族密史告知給了對方。
於是,卯生終於得知了鶴見家所隱瞞的百年血腥與罪惡。
族老們說,三十年一次的祭祀要開始了。
族老們說,是時候決定下一個祭品了。
“如果不繼續進行祭祀的話……我們鶴見下一代咒術師的出生率就……”
卯生愕然著,難以置信的睜圓睜大了眼。
他沉默了很久,隨後艱難的張了張嘴,僵硬且沉重的對著族老們說:“我拒絕。”
卯生:“這種建立在罪業至上的延續……絕不是正確的,那根本就不是榮耀!這種事情……怎麼能夠繼續下去?”
卯生回想起了族裡的小孩子。
他曾經給族裡的孩子講過千紙鶴的故事:隻要能夠折1000隻千紙鶴,就能夠實現一個願望。*1
孩子們覺得那是了不起的鶴。
孩子們說他們姓“鶴見”,所以也能夠成為那種了不起的鶴。
一千隻千紙鶴聚在一起能夠實現願望,那一千名“鶴見”聚在一起,一定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所以孩子們高高興興,主動和卯生約好了,說要在長大後,成為他身邊一千隻白鶴中的一員。
——成為潔白的、漂亮的、溫柔的鶴。
黑發的青年喉嚨乾澀。
族老們卻不依不饒:“你已經是家主了,你必須要為鶴見家的未來負責!你不能讓鶴見的百年基業斷送在你手裡!”
黑發的貴公子垂著眼瞼,半晌後,他冰冷的,沉靜的道:“如果繼續走你們的老路,那才叫做斷送鶴見的未來。”
而且,卯生的目標並不局限於鶴見家這一隅之地
他想要改變的,不隻是鶴見家。
咒術界的世家有著極大的家底和權勢,以世家為起點的變革總是更容易的——事實上,日本曆史上成功且重要的變革記載,也大多數是自上而下的模式。
可咒術界千百年來,沒有任何一個家族願意為了改變大環境而做出犧牲,反而隻是不斷的被規則同化。
所以在那麼漫長的歲月裡,咒術界沒有半點進展,隻能隨著時間和時代的進步而漸漸腐朽。
卯生看著這群過去頗為偏愛自己的老人,就像是看著一群知麵不知心的陌生人。
“我為自己繼承了鶴見家的血而感到羞恥。”
束著黑色高馬尾的青年神情痛苦,他一字一頓道:
“但我不想要讓鶴見未來的孩子再背負著罪業誕生,不想要讓鶴見未來的孩子像我一樣為自己的血而感到恥辱。”
“罪惡和處罰本就不該被回避和抹去,那樣隻會在深淵裡越墜越深。”
“族老們,鶴見哪怕不走咒術師的路,也依舊有新的未來……如果你們沒有勇氣去麵對往日的罪惡和未來的懲罰、沒有勇氣帶領家族走向新的未來,那就由我來做、我來走。”
卯生在族老們難以置信的神情下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自此徹底和家族的舊派撕破臉皮。
5.
族老又氣又惱,但拿他沒辦法。
畢竟,哪怕卯生剛剛接過家主的位置,但他依舊有著近乎完整的話語權。說到底,就是因為卯生的權威已經遠勝上一代的家主,所以他才會提前繼位。
族裡的年輕人幾乎都願意追隨他的人,中年人和老年人當中也有不少偏向他的。
而除了家族內部,外界還有無數的咒術師願意加入卯生的勢力,那裡麵包括近乎全部平民出身的咒術師,甚至還有其他世家的人。
鶴見內部這一隅之地的族老,早就沒辦法掌控他了。
卯生以家主的名義廢除了家族的祭祀,死之魔眼將祭壇的陣法破壞的乾乾淨淨。
“鶴見術師的誕生率怎麼辦?按照老家夥們所說,如果不舉行祭祀的話,後代血脈會被反噬,往後,鶴見的後代不會再有術師的力量,隻會成為普通人。”
後山,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