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仙君座下儘邪修 道玄 13487 字 3個月前

這短短時日之內,鈞兒硬接天雷,強行進入元神期、廢了一隻手,還寒深陷情劫、孤身閉關,而他自己又體驗了一回合歡宗秘藥的滋味……真是少有這麼波折過。

也是因為近來波折密集的緣故,周正平並沒有讓江應鶴自己帶著弟子前往,而是把一直擔心個不停的雲不休塞到他身邊,讓小雲師弟陪著他師兄前去蘭若寺。

雲不休一身白衣,坐在鶴靈飛輦上悄悄地盯著自家師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了許久,直到江應鶴放下茶杯看過來時,才匆匆收回視線,假裝什麼也沒做地喝了口茶。

江應鶴微微挑眉:“你想說什麼?”

雲不休湊了過去,俯身仔細看了他一會兒,鼓起勇氣道:“師兄,你這個衣服……”

江應鶴身上是一件玄底白鶴圖的法袍,漆黑的柔軟布料上繡著幾隻展翅的鶴圖,袖擺與對襟上鑲著二指寬的銀色滾邊兒。

江應鶴隨著他目光望過去,見到小雲師弟伸出手,將他衣襟輕輕翻折過來,銀色滾邊的內側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了一重法器禁製,寫了“秉之”兩個字。

“我就知道沒有看錯!”雲不休氣哼哼地一戳字跡,“你那個徒弟不安好心,這什麼啊,標記嗎?”

江應鶴的衣服都是法器,如果想要在上麵更改字跡、樣式、或者圖案,都要再加一層法器禁製,不過這個禁製並不是針對兵器的那種封印,對衣袍也沒有其他影響。

他看著這個淡煙灰的字跡,第一反應竟然是鈞兒守夜無聊、對著自己衣服寫字的場麵……畫麵有一點微妙的好笑。

江應鶴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後咳了兩聲,道:“我都要管不了他了。秦鈞平時看著穩重,怎麼總是做這種事……讓人不知道說

什麼好。”

雲不休睜大眼睛:“你對他們幾個也太沒有底線了點吧?尊師重道尊師重……”

他話語未儘,飛輦的簾便被秦鈞撩了起來,那雙鐵灰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過來。

“雲師叔,”他第一次這麼叫,神情笑眯眯的,卻讓人看著脊背發寒。“換新茶嗎?”

雲不休莫名感到一股壓力,咽了口唾沫:“……不、不用。”

等到秦鈞放下簾子,雲不休才深深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畏懼感,怎麼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似的。

“我有好好教他們了。”江應鶴道,“嗯,孩子大了……”

雲不休從他話語中聽出一股老父親的慨歎來,心中擰巴了半天,才決定冒著生命危險提示道:“你有沒有看過修真界蘭陵書樓新出的話本。”

“嗯?”

“最新的那本,就是一個從其他小世界穿越而來的黑化徒弟,黑化之後把他師尊推倒了。”雲不休神情嚴肅,“然後囚禁、鎖鏈、強製,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江應鶴:“……話本不要看太多。”

雲不休就知道他是這個反應,苦惱地把茶當酒又乾了一杯,幽幽地道:“江師兄,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危險。”

可惜江應鶴心裡清楚——他大徒弟為了心愛之人,都克製到那個地步了,二徒弟又是一個心有所屬的直男,小徒弟更不用說,這麼多年都沒長大,明明已經好大一隻了,還下意識往他懷裡撲。

而且……

江應鶴輕輕地歎了口氣,道:“長夜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我不會再收女徒弟的,你大可放心。”

雲不休:“……???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看著江師兄清冷俊美的臉龐,挫敗地趴在桌上冷靜了一會兒,隨後無奈又問:“你的傷好些了嗎?”

江應鶴點頭道:“我已無礙,隻是沒有想到從蘭若寺一彆,再次前往,竟然是為了一位才剛剛見過不久的佛修吊唁送行。”

“他們佛門本不講究這些。”雲不休喝了口半溫不涼的茶水,“與其說是為故人送行,不如說這就是先見一見修真界諸多修士的未來……更多的還是要商討如何從妖君九嬰手中討回這個公道。”

禪清住持身陷佛心考驗之中,境界雖在,卻無能為力,這才是諸派都有人前往的真正原因。

鶴唳蕩開雲霄,桌案旁側點了一盞香爐,爐煙緩慢地四散開。

————

前往蘭若寺的不止是蓬萊,還有瀛洲派、藥王穀、廣寒宮等同種大宗門。

慧靜禪師的舍利子留在寶塔之內,有他教導的小沙彌為之守護。

江應鶴在寶塔之外望了許久,他孤身前來,那位曾在雲州城見過的小沙彌朝他行了一個佛禮,什麼都沒有說。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他也會在道途之上徒遭意外、身死道消,這在修士之間,已算得上是十分常見的

結局。即便是一千年前那位天魔之體的邪修,已成為了半步金仙,到最後卻也沒有逃過隕落的命運。

他隻是想回家,但回家的路,何其遙遠。

成為修士的第一個三百年,他縱劍問道、想要登臨青雲之上,對故鄉的概念時而強烈、時而卻又拋諸腦後。第二個三百年,他逐漸學會性情內斂,似一把寒而銳利的冷劍慢慢壓下鋒芒,家鄉的記憶從模糊到清晰、卻又再度地忘卻了下去,至如今——

江應鶴終於成了一塊外冷內溫的玉,也登上千年前期望過的仙道頂峰,但他依舊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故鄉。這個延續了這麼久的心願,隻有近來這百年,才在他的弟子們身上看到轉機。

他是徒弟們的溫柔救贖、是將他們帶到光明之下的人,而對於江應鶴來說,他們其實也是自己所求不多的希望。

江應鶴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袖,正待前往禪清住持所在之處時,忽地聽到幾個小孩子的哭聲。

他轉過頭,看向寶塔旁側的小屋子裡,聽到裡麵軟糯的哭泣聲。

“禪師……禪師他怎麼、怎麼就坐化了啊……妖、妖族都是吃、吃人的嗎?”

“妖獸都吃人……嗚嗚,我以後一定要斬妖除魔,妖就是妖!沒有一個好東西!”

“對……”

江應鶴隻聽了這兩句,歎了口氣,收回目光時,看到容貌美豔的少年站在麵前不遠處,是長夜。

“特地來找我?”江應鶴走過去道,“走吧,是師尊慢了一些。”

長夜卻牽住了他的手,沒有動作,而是忽地問道:“師尊也這樣覺得嗎?”

“什麼?”

“妖族。”長夜眉心的護體靈印微微發光,唇邊似乎是帶笑的,仿佛隻是隨意問問,“沒有一個好東西?”

江應鶴揉了揉他的頭發,道:“不是這樣的。”

此言一出,對方像是弓弦緊繃的神經倏然鬆懈,朝著江應鶴眨了眨眼,蹭一下師尊的手心,問道:“師尊不開心?”

江應鶴怔了怔:“……有這麼明顯嗎?”

“有啊。”長夜認真點頭,“其實妖獸也很聽話的,不是還有一部分的靈獸很受喜愛的麼?師尊喜不喜歡毛絨絨啊?”

毛絨絨?……貓?

江應鶴下意識想到了家裡養的那隻白貓,他隨後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敲了敲他額頭,道:“你這小腦袋瓜裡一天天的想什麼呢,我先去說正事,你就算不願意聽,也要待在蘭若寺裡養養心性,彆總這麼跳脫。”

長夜乖巧地順著他點頭,望著江應鶴玄色衣袍的背影,唇邊笑意逐漸的冷卻下來。

妖君九嬰……

他在沉封多年的記憶間翻找了許久,才從犄角旮旯裡找出與之相關聯的名字……按修行的輩分來算,九嬰應該叫他一聲祖宗。

世人鄙棄又怎麼樣呢?長夜從腰間抽出化成長笛的“斷舍離”,無聲地想:那與我又有什麼

乾係?不過是一群腳下的塵土螻蟻而已。

他隻要師尊的喜歡。

隻要這一個人,喜歡他、接納他、願意把獨一無二的溫柔給予他……

長夜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他漫長的前半生,活在烈火與殺伐不休的妖族內鬥中,隔世清醒的今朝,隻想活在師尊的身邊。

————

天魔教。

天魔教近千年的分裂,在短短的時日內竟然產生了重組的預兆。一個個各自為營的魔教分支的首領被捏碎、被殺掉,似是有一隻無形又強硬的手,將原本一盤散沙的魔門硬生生地捏在一起。

這短暫的半月之內,數個惡名昭彰的魔修死在同一個人的手中,俱是一劍斃命。

但這位新首領並不露麵,見過他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邱仇踏過天魔教大殿上的殘肢斷臂,踩過滿地灑落的血肉,見到珠簾外站立的一位紅衣盲女。

這個紅衣盲女眼蒙紅布,外貌隻有十五六歲,據說是這位硬生生整合魔門的新首領的屬下。

盲女聽聲音轉過了頭,率先道:“邱魔君。”

邱仇點了點頭,問道:“教主他要的清心類法器,已經全部都送到了。”

盲女應道:“好,有勞邱魔君。”

邱仇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遲疑問道:“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緣由,需要這麼多鎮壓心魔的丹藥法器,莫非……”

他話語未半,珠簾和屏風之後驟然有一陣凜冽魔氣掃蕩而來,暴戾之意幾乎刺進骨髓。

邱仇猛地半跪下去,覺得一口腥甜溢滿喉間,聽到裡麵傳來的低沉聲線。

“……滾。”

他當即不敢耽誤,將喉間鮮血死死地咽了回去,壓住心驚,悄無聲息地退出大殿。

</>作者有話要說:長夜:為什麼聽師尊罵我我也好興奮QAQ

鶴鶴:……變態。

【二合一六千字補償一下大家,下一章還是零點更新哦!(小聲,這次隻有三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