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應鶴覺得有些熱。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團毛絨絨的玩偶抱住了,柔軟的觸感貼上臉頰,再沒進脖頸之間,像是有一根軟軟的羽毛滑落進入。
明明一切的事情都開始有眉目、都慢慢地進入正軌了,但這幾天卻總做這種奇奇怪怪的夢,就好像他身邊真的有一隻具備威脅性、還對他虎視眈眈的野獸一般。
江應鶴有些焦躁,但他還有些不想醒過來——之前也是如此,不管醒過來幾次,麵對的都隻是小白貓毛絨絨的大尾巴。
讓人既無法生氣,可又實在覺得彆扭。
他閉著眼往深處埋了埋,感覺那根柔軟的尾巴又探入過來了,像是撩.撥、又像是一隻可愛貓咪的親昵依偎。
他探出手按住這條毛絨尾巴,聲音猶帶困意,語調微啞地低聲囑咐道:“鬨什麼,再鬨不許你到床上來。”
他的話隻奏效了片刻,隨後,那條軟刺倒伏的小舌頭貼合了上來,輕輕地舔舐著他的下頷。又過了片刻,這種倒刺的微痛感愈發的明顯,江應鶴終於被他鬨醒。
翠花竟然是這麼能鬨的小貓咪嗎?江應鶴抓住他的小爪子,忽地覺得這尺寸有一絲絲不對勁,在隨後睜開雙眼的瞬間,看見了一隻體型脫離正常範疇的貓咪……
這哪裡是可愛的小貓咪……江應鶴看著這隻比老虎沒小多少的貓,腦海中有一瞬間地懷疑人生,他默默坐起身,跟對麵的翠花對視片刻,糾結道:“你……其實是虎妖?還是什麼彆的獸類?”
隨著主人心情的變化,連那雙一直降低存在感的長耳朵都跟著軟軟地蜷縮了起來,就差糾結著纏繞在一起了。
翠花看起來也有點茫然,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儘力人畜無害地靠近過去,裝傻似的環著江應鶴,仿佛才剛剛覺醒血統。
“……等一下,唔……”
他有被毛絨絨的大貓給包裹了,江應鶴抬手摁住它的肩膀,想要掙紮出來,卻又被那條毛絨尾巴給勾住了腰身,竟然連後退也退不開。
帶著倒刺的舌麵隔著薄衣舔了一下鎖骨,江應鶴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個肉乎乎的潮.濕舌尖在脖頸間掃過,有一種輕微的刺痛感。
“你已經是大貓了,不能撒嬌……彆舔了,弄疼我了。”
江應鶴沒想到自己收留的小貓咪,原來還是一個血統不明的獸族。他一邊蹙著眉製止,一邊撥開了被弄濕的薄衫。
燭光幽然,映亮一段霜白的肌膚與精致鎖骨,表層這片皮肉被倒刺刮紅了,如同情人一邊撒嬌一邊緊擁時留下的凶狠吻跡。
江應鶴完全沒意識到這吻痕有多麼色.情。在他的眼中,這不過是一個不通世事的小妖,對他的依賴和喜愛罷了。
“既然你不是貓。”江應鶴重新拉上衣帶,抬眸道,“那麼,等此間事了,我正好送你回萬妖邊塞,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他話語未儘,便見到一雙如同夜光燈發亮的眼眸。
像是兩個瓦數非凡的燈泡一般晃眼,江應鶴隻一瞬晃神,就被這隻大貓撲倒了,穩穩地壓在了身下。
被毛淹沒,不知所措。
江應鶴正想訓他幾句,就被寬厚滾熱的舌頭舔到了腰上,像是觸動到了敏感位置似的,渾身地骨頭都被泡軟了,連筋都是發麻的。
“……嘶,小畜生,你做什麼?”
收養他、喂他、最後還送他回到家鄉,這麼好的待遇去哪兒找?已經通靈智的妖,怎麼連一點人性都不通。
江應鶴沒注意到自己身上都有點泛紅,正揪過大貓的耳朵要教育他時,就在抬腿間碰到了什麼長著刺的東西。
他腦海中空白了一瞬,渾身都僵硬了一下。
……妖獸這種種族都有一個發丨情期,虧我還當他是個小可憐!
絕育,必須絕育。
江應鶴氣得臉都紅了,抬腳把這隻貓踹開,看著那兩個燈泡似得眼睛,純潔得隻有本能二字,讓他罵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
這一下是徹底清醒了。江應鶴剛緩了口氣,想著修真界怎麼才能絕育的時候,就看到那隻“剛剛血脈覺醒的妖”繼續變大。
冥河的浮力很大,按理來說是很難沉船的,但此刻連畫舫都在晃晃悠悠,搖搖欲墜,像是在狂風暴雨之中被吹打的一朵荷葉。
眼前這隻叫翠花的“貓”,終於顯露出了徹底的原型。
畫舫開裂破碎。冥河之水倒灌進船中,被一隻巨大的爪子蕩開了,江應鶴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被軟軟的肉墊托住了。
他看到遮天蔽日的翅膀從妖獸的背上展開,洶湧澎湃的妖氣將冥河之中的生魂儘數驚起,原本晝夜不分的幽冥界被它的身形擋住,陷入一片久違的黑暗。
而黑暗之中,那雙獸眸愈發狹長,不再是小白貓的圓潤黑眼,而是散發著一股可怕的頂級掠食者的氣息。
江應鶴被它放到了岸邊,隨後,通天的獸形頃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麵前紅衣少年的身影。
若是原型而言,天犼的原型正好可以橫過冥河,但若是化為人形,即便是在岸邊,也會被河水染濕身軀。
在江應鶴的視線注視之下,長夜的黑色長發未曾收束,而是濕漉漉地垂落下來,他身上的紅衣被水浸濕,洇成似血液凝固的暗紅。
長夜的半臉麵具仍然戴著,但看起來卻很狼狽,上麵滴滴答答地落著水,另一邊也是,水滴從睫毛上滑落下來,破碎在眼前。
他的眉心上仍有江應鶴初見他時,為了保護他而布置下來的護體靈印,銀光閃閃。
江應鶴隻穿了一件白色衣衫,儀容未整,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地望著眼前的長夜。
他聽到小徒弟囁嚅地喚了一聲:“師尊……”
江應鶴沒有應,而是走近了一步,從儲物法器中拿出一條雪白的錦帕,俯下身把他臉上的水痕擦乾。
長夜複又燃起希望,希翼地道:“師尊,夜兒……夜兒隻是太、太想你了,我怕你不要我。”
江應鶴表情沒有變,也沒有說什麼,而是靜靜地給他擦完水珠,語調寡淡地道:“我一直以為,夜兒最是天真無邪、純然清澈。原來這麼多年,你瞞我最深——事到如今,仍然如此。”
長夜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般地猛地握住他的手:“師尊,是我錯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不是真心要騙你的,我其實、其實是想要保護你,他們兩個都心懷鬼胎……”
江應鶴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甚至還靠近了一寸,語調淡淡的問道:“那你呢?”
辯解聲驟然一頓。
江應鶴的語句宛若敲冰戛玉,清越動人,但它此刻聲調太過疏遠,讓聽者的心都跟著難受得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