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是何反應?”
楊瀟不是無知孩童,自然清楚林江話中殺機四伏,很明顯是在挑撥林扈和林西的父子關係。
“父皇臉上雖然依舊掛著笑,但眼底卻沒了笑意。”
楊瀟聞言心裡一緊,連忙說道:“難道皇上竟上了當?”
“縱使天下皆負我,唯獨父皇不會。”
林西眼底的堅定讓楊瀟觸動,鄭重地說道:“屬下亦不會!”
林西嘴角上揚,眼底儘是笑意,道:“說笑而已,表哥不必當真。”
“那皇上如此,是做給彆人看的?”
林西點點頭,道:“既然有人想看我們父子相殘的戲碼,那不妨就讓他們看看,換一種方法引蛇出洞,也未嘗不可。”
林西與林扈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兩父子之間心意相通,就像在查孫茹被害小產時一樣,事前他們並未溝通,卻能很快便明白對方的意圖,其他人甚至連他們合作的痕跡都發現不了。這次也不例外,當林扈變了神色後,林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地裝出不解的模樣,急匆匆地回了東宮。
楊瀟聞言鬆了口氣,道:“殿下無事便好。”
“今日焦戰似有話要和我說,隻是當時人多眼雜,我阻止了,他也並未多說什麼,應該不是什麼緊急的事。”
楊瀟猶豫了一瞬,道:“殿下,有件事屬下不得不說。”
林西一怔,隨即說道:“表哥有話直說便可。”
“前日散朝後,護國公曾與信王會麵。”
林西眉頭微皺,道:“你是說焦戰的祖父曾與信王會麵?消息屬實嗎?”
楊瀟點點頭,道:“千真萬確,屬下派人去核實過,兩人在如意茶樓見的麵,聊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離開。殿下,信王和國公爺的關係向來不錯,在這個節骨眼上,您還是小心防備些為好。”
林西搜索劇情,找到了焦廉和林江的交集,兩人有共同的愛好,那便是養魚養鳥,再加上兩人都是保皇黨,不參與太子的爭奪,便互有來往,關係一直不錯。直到林玖登基後,焦戰被陷害投敵叛國,焦家上下被誅,林江甚至還為其求過情。
“被林玖誣陷通敵叛國,林江竟為其求情,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事?”林西忍不住在心裡泛起了嘀咕。
見林西沉默不語,楊瀟接著說道:“殿下,是否需要屬下查一下護國公?”
“不必,我相信焦戰,待他進宮,我親自問他。”
焦戰是那種死心眼的人,俗稱一根筋,但凡想對一個人好,那就會全心全意,林西相信他不會害自己。與其自己去查,不如將這件事告知焦戰,讓他清楚自己對他的信任,還能賣他個人情,將他牢牢地綁在自己的船上。
“殿下為何對焦戰如此信任?”楊瀟對此十分不解。
林西看向楊瀟,笑著說道:“我對表哥也一樣。”
楊瀟一怔,隨即回過神來,道:“殿下,焦戰與屬下不同,他有野心,且野心不小,殿下還是小心些為好。”
“表哥放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此事我來處理,表哥隻需盯好宮中便可。”
見林西堅持,楊瀟也就沒再多說,道:“是,屬下遵命。”
餘慶照舊送來了折子,林西正一封封查看,這些折子都經過了內閣的篩選,才到了林西的手上,經過林西批示後,呈送林扈禦覽,最後由司禮監進行批紅蓋章,這是目前奏折上呈之後的審批流程。
當看到焦廉的折子後,林西不禁怔了怔,從頭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封致仕的折子,也就是申請退休,雖然不當官了,還有退休金可以拿。焦廉的年紀如今也有六十多歲了,確實到了退休的年紀,隻是為何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讓林西忍不住多想。
林西將折子原封不動地放到一邊,在其他折子批示完畢後,一起讓春喜送去禦書房,由林扈禦覽。
焦戰出宮後,並未回國公府,而是去了醉福樓。
掌櫃於揚正在櫃台前算賬,見他進來連忙上前招呼,讓到了三樓的一間雅間內,這是焦戰的專用雅間,做了隔音措施,便是在裡麵對打,外麵也聽不到一絲一毫。(咱也不知道當時的隔音材料是哪弄得,反正就是這種設定,嘿嘿。)
於揚行禮道:“屬下參見主子。”
焦戰直接命令道:“讓人悄悄去一趟調香館,給花海棠送信兒,就說我在這兒等她。”
“是,主子,屬下告退。”
大約一炷香後,房門從外麵被人打開,開門的是於揚,身後跟著花海棠。(房間是隔音的,在外麵聽不到裡麵的聲音,在裡麵也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於揚行禮道:“主子,人已帶到。”
“退下吧,讓人在外麵守著。”
“是,主子。”
花海棠打量著包間的布置,道:“這包間倒是雅致。不知王爺約海棠前來所為何事?”
“我想要一些無色無味的迷藥,若是能致幻的藥物最好。”
花海棠聽得一陣好笑,道:“王爺還真是不客氣,三娘怎麼不知咱們的交情已好到連寒暄都不用了?”
“殿下的事。”
花海棠愣了愣,隨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道:“王爺不妨說來聽聽。”
“城西小吳莊的一棟大宅內是信王的據點,殿下懷疑大宅底下彆有洞天,可地下的出入口被暗哨盯得很死,我無法進去查探,故找你幫忙。”焦戰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清楚。
花海棠清楚林江與林肆勾結的事,道:“既然出入口被盯死,若是用迷藥,將暗哨被迷暈,必定會引人懷疑,所以你想用致幻的藥物,讓他們自亂陣腳,趁機進入地底?”
焦戰點點頭,道:“沒錯。”
“致幻的藥物,三娘倒是有,不過並未帶在身上,王爺是隨三娘去拿,還是派人去取?”
花海棠沒有孩子,也沒了親人,早就將林西看成至親之人,但凡他的事,她都會竭儘全力。
“我會派人去調香館取,你隻需告訴我藥效便可。”
“我的致幻藥叫‘噩夢’,是粉末狀,無色無味,隻要聞到便會產生幻覺,產生的幻覺與他心底的恐懼有關,各不相同。你隻需將藥灑在四周,人吸入後馬上便會起效。切記用藥的時候要屏住呼吸,之後也要用布巾裹住口鼻,否則你也會陷入無儘的恐懼之中。”
“這種致幻藥可有解藥?”
“有,一盆涼水便可。”
“多久失去效用?”
“這要看吸入了多少,吸入的越多,效果持續時間越長。”
“那就多給我備點。”
聽著焦戰理所當然的語氣,花海棠頓覺有些好笑,道:“你當這是麵粉啊,想要多少就能買多少。這種藥配製起來十分麻煩,所需藥材也十分難尋……”
“一千兩。”
花海棠愣了愣,隨即說道:“三娘是那種愛錢的人嗎?”
“兩千兩。”
“王爺,若不是殿下相信你……”
“五千兩。”焦戰打斷花海棠的話。
“成交!”花海棠眼睛一亮,看焦戰就好似在看一個行走的錢袋子,道:“王爺不愧是王爺,出手就是大方,三娘有多少,便給王爺備多少。”
“那便回去吧。”
花海棠聞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這茶不錯,三娘告辭。”
花海棠起身離開包間,焦戰又呆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待他回到國公府,李晟便走了過來,道:“主子,昨日國公爺的去向已經查清。”
焦戰頓住腳步,轉頭看向他,道:“去了何處?”
“去了如意茶樓。”
見李晟神色不對,焦戰緊接著問道:“和誰?”
“信王。”
焦戰一怔,隨即轉身走向梧桐院。
“屬下見過王爺。”門口的守衛行禮道。
“國公爺可在?”
“回王爺,國公爺剛回來。”
焦戰抬腳進了院子,見焦廉的隨身侍從站在書房門口,徑直走了過去。
“奴才參見王爺。”
“國公爺在書房?”
“是的,王爺。”
“通傳。”
不等侍從通傳,就聽裡麵傳來焦廉的聲音,“進來吧。”
侍從連忙上前打開房門,隨後又退到一旁,待焦戰進去後,又隨手關上了房門。
焦廉在寫著什麼,沒有停下的打算,頭也不抬地問道:“找我何事?”
“祖父前日散朝後去見了信王?”
焦廉手上的動作一停,抬頭看向焦戰,道:“有何不妥?”
“所以祖父昨日與我說的那些,都是信王的意思?”
焦廉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書寫。
“祖父!”焦戰見狀眉頭皺緊。
焦廉寫完最後一筆,將毛筆放下,將寫好的奏折遞了過去,道:“看看吧。”
焦戰接過奏折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封請求致仕的奏折。
“今日早朝我已遞了一份同樣的折子,想來皇上會退回,所以散朝後,我又寫了一封。”
焦戰抬頭看向焦廉,神情有些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說得對,我老了,焦家的未來在你身上,既然我在此已幫不上什麼忙,那便回鄉過過清閒的日子。”
焦戰心裡五味雜陳,“前日祖父與信王都說了些什麼?”
焦廉沉默地看著焦戰,過了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道:“你真正想問的是我與信王是否有勾結吧。”
焦戰的瞳孔一縮,隨即問道:“祖父有嗎?”
“若我說沒有,你信嗎?”
焦戰直視焦廉,看著麵前兩鬢白發的老人,沉默許久後,道:“祖父說沒有,那便是沒有。”
焦廉笑了笑,道:“我與信王並無過深的瓜葛,聊的也隻是籠中的鳥兒和水裡的魚。”
焦戰猶豫了一瞬,道:“祖父以後還是少與他來往吧。”
“你不該對我說這些。若我當真與信王有所勾結,那你現在便已打草驚蛇。”
焦戰淡淡地說道:“若沒看到祖父致仕的折子,我不會這麼說。”
焦廉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今日早朝,信王對太子發難,挑撥皇上與他的關係,明顯有了效果。若你決意跟隨太子,還是勸勸他收斂鋒芒吧。”
“是,祖父。”
“你這兩日的臉色確實不好,要多注意休息,有事便讓手底下的人去做。”
“謝祖父關心,孫兒告退。”
“好。”
焦廉雖然很好奇焦戰為何那麼在意林江,卻沒有多問,在朝為官這麼多年,他很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就算不能幫到焦戰什麼,至少不去拖後腿。
焦戰離開梧桐院後,直接回了鬆園,去調香館取藥的人已在院子裡等候。
“主子,這是您要的東西。”
焦戰將藥瓶接了過來,看著麵前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瓶子,他皺緊了眉頭,道:“就這些?”
“主子,花姑娘說這瓶子裡的藥粉,足夠數百人中招。”
焦戰聞言緩了臉色,道:“回去告訴她,五千兩銀子至少要買千人的量。”
“是,主子,屬下這就去。”
焦戰打量著麵前的瓶子,很想打開看一看,思量再三,決定找人試一試效果。
“把胡州帶來。”
“是,主子。”
胡州是國公府的管事,在國公府呆了一十幾年,前段時間焦戰去往甘肅,交代影衛時刻關注府中人的動向,發現他行蹤鬼祟,且對外泄露焦戰的消息,一直關在國公府的地牢內審問,不過他嘴硬的很,一直都未曾招供。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胡州便被拖了進來,扔在了地上。
胡州艱難地抬起頭看向焦戰,道:“冤枉!奴才不是細作,奴才是被冤枉的!”
焦戰屏住呼吸,將紅色的瓶塞拔了下來,來到胡州麵前。
胡州看向焦戰手裡的瓷瓶,下意識地躲閃,道:“這是什麼?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
隨著他的呼吸,藥粉進入體內,他的神情也在漸漸發生變化,焦戰連忙將瓶塞塞了回去,前後不過五息的功夫。
“不,不……”胡州睜大雙眼看著焦戰,眼底儘是驚恐,剛剛還癱軟的身子,突然有了力氣,竟然掙紮著坐了起來。
“你彆過來!你彆過來!”胡州雙手撐地,不停地後退,拚命地搖著頭,道:“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是……是黃貴,黃貴殺的你。跟我沒關係,你要報仇,就去找他,彆來找我!”
焦戰出聲問道:“黃貴是誰?”
“黃貴,沒錯,就是黃貴!你去找他,他就在信王府,你去找他報仇,是他殺的你,跟我沒關係!”
焦戰接著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你是大少爺,是大少爺……”
焦戰聞言心裡一緊,忙問道:“你說的大少爺是誰?”
“大少爺饒命!”胡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求饒,道:“奴才沒想過要害你,奴才是被人算計了,對不起,對不起!求您饒了我吧,饒了奴才吧!都是信王,都是黃貴,是他們想害您,跟奴才沒關係!”
焦戰激動地扼住他的脖子,道:“我問你大少爺是誰!”
胡州被嚇得不輕,下意識地去掰焦戰的手,道:“大少爺饒命……”
胡州額角青筋暴起,臉色鐵青,雙眼赤紅,眼看著就要被掐死,焦戰突然鬆了手。胡州頓時癱倒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焦戰坐到桌前,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朝著胡州潑了過去。
胡州被劈頭蓋臉的水流澆得有些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恐懼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焦戰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是信王的人。”
胡州的眼睛閃了閃,道:“都督,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不是細作,更不是什麼信王的人。”
“你方才都招了,是信王派黃貴算計你,抓住了你的把柄,隨後威脅你成了他們的細作。”
焦戰將方才他說過的話,巧妙地串聯了起來,讓胡州也辨彆不出什麼。
胡州一聽,臉色頓時變了,道:“不可能!奴才沒做過的事,為何要招,況且奴才方才什麼都沒說過。都督,奴才在國公府服侍了一十幾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您不能隻聽他們一麵之詞。”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你說實話,我便給你留具全屍,給你妻兒留條活路,否則我會讓你親眼看著妻兒死去,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都督,奴才說得都是實話……”
“來人!”焦戰打斷胡州的話。
李晟聽到召喚,從門外走了進來,行禮道:“屬下在。”
“把他的妻兒老母,都給我帶來。”
李晟一怔,隨即應聲道:“是。”
“都督,您不能這樣,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
焦戰無視他的苦苦哀求,坐在一旁安靜地等著。
約莫半個時辰後,李晟帶著胡州的妻兒老母走了進來。
眾人看了看焦戰,紛紛行禮道:“草民參見王爺。”
焦戰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著胡州,道:“胡州,他們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