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噠噠前行,離開灞水流域,也離開了岱州。
兩人沒有戶籍路引,那就繞路,反正也不急。有趙徵在,他對哨卡的設置和運作了如指掌,多廢些功夫找小路,總能繞過去的。
就這樣,兩人白日趕路,晚上投宿,偽裝成一雙投親的兄弟,投宿就挑那種由農舍改建的小客店,不正規,但也不需要登基戶籍路引。
繞繞停停,偶爾露宿,就這樣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遠離了灞水流域。
這日,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靠近軹州去看一看。
這是兩人接近的第一個繁華城池,之前他們一直在鄉野打轉的。
主要是察覺了騷動。
開始聽到有人議論“懸賞”、“靖王”之類的字眼。
要知道兩人活動的範圍一直都是很偏僻的區域,偶爾途徑的小鎮小鄉也是邊緣地帶,現在連這種窮鄉僻壤的底層都開始討論起這事,可見外麵是何等的沸沸揚揚。
兩人遂決定去察看一下現今到底什麼情況。
把騾車寄存在小客店裡,雨後初晴,趕往城裡的人很多,兩人像尋常農人般戴上鬥笠,繞過兩大一小三個哨卡,來到軹州城郊。
兩人進不了城也不打算進城,軹州北上通樂京,南下抵大江,是一個重要的南北交通樞紐,城郊已經很繁華了,驛道兩旁客店商鋪民居鱗次櫛比,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最重要的是,在城郊哨卡前麵,有一個很大的告示牌,重要的官府文書、朝廷政令等都會在此張貼。
兩人來得也正是時候。
今天一大早,才貼上了新告示。
人來人往,喧嘩熱鬨,趙徵眼珠子微動,不動聲色把附近掃過一遍,拉著紀棠進了一個距告示牌不遠不近的茶棚。
茶棚裡人很多,兩人坐下,同桌的人已說的唾沫橫飛。
不用問,整個茶棚都在討論今早新貼出來的皇榜。
“真的假的?”
“沒看見陛下大印嗎?那你說真的假的?凡能上報線索成功營救靖王者賞萬金封侯!!”
“哎喲,那可了不得了,……”
趙徵視線投向遠處的告示牌,攢動的人頭頂上不但有一張原詔,為防後麵的人看不見,還特地照抄了一份大的,每個字足有拳頭這麼大。
趙徵微微眯眼,將大榜上麵字跡看了個一清二楚。
紀棠摘下鬥笠遮住嘴,口型:“寫什麼?”
紀棠自己也回頭瞄了一眼,不過還沒等她看清,忽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蹄鐵落地鼓點般疾且急,紀棠趕緊把頭調回來,把鬥笠戴上。
馬,可是非常重要的戰略資源,尤其是在隨時都可能再度興起大戰的現今,民間是不可能有的。
這點連紀棠都清楚。
趙徵比她知道得要更多一些,這蹄聲落地疾速有力,明顯是好馬,一行數百好馬拱護出行,非軍中高層不能擁有。
來人該是他認識的,至少聽過的。
趙徵按了按帽簷,一手壓著紀棠放在桌上的手,兩人不動聲色,和眾人一起側頭望去。
隻見驛道煙塵滾滾,兩騎膘馬當先而行,一前一後,各率百餘名親兵飛馳掠過。
有見識廣的道:“這是西州趙成奇將軍!啊還有鐘離孤大將軍!!”
這兩人,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將。
第一個趙成奇,趙氏宗親,出自西州、皇帝趙元泰那一支,是當今的心腹猛將。
另一個鐘離孤成名更早,乃先帝昔年股肱,先帝駕崩後是支持皇太子的重要勢力之一。
換而言之,這兩人一個是皇帝的人,一個是趙徵那邊的人。
身邊茶客竊竊私語,低低說著天家那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很快,紀棠就理清楚了,靖王遇匪失蹤之後,緊急去搜尋的卻當然不僅僅隻有皇帝這邊飛鷹營。
事實上滿朝震動,兩邊都在緊急加派人手尋找趙徵。哪怕皇帝的司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他也不能明著拒絕那邊,相反還得很緊張很支持。
雙方都在努力找人,從西郊到灞水一路往外發散,一路找到來軹州,這趙成奇和鐘離孤都在竭儘全力,就生怕對方先一步找到趙徵。
有關兩位將軍的動靜,短短這麼一會已聽了不下七八件事跡,趙徵收回視線,端起茶碗一飲而儘,丟下錢銀,拉起紀棠折返。
穿過猶有幾分飛塵的驛道,趙徵直接離開。
他完全沒有和鐘離孤碰麵的打算。
趙徵眉目泛冷,皇兄之死,必有內鬼,輪到這個,誰知是人是鬼?
……
騾車沿著土路噠噠前行,直接離開了軹州,避開搜尋範圍。
當晚沒遇上合適的客店,兩人就在一個破廟過夜。
篝火劈劈啪啪,紅色的火苗跳動著,照亮了褐黃色的土牆和趙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