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鐘離孤柴武毅走後,趙徵和紀棠沒睡,兩人正細看暗部傳回的密報和商量。
今早鐘離孤那—奏,威力不亞於原.子彈,當真是—石激起千層浪。
皇帝當然是不會肯的,可藩王就藩那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曆朝曆代都是這樣的。
彆的皇帝和皇子還好說,那肯定是皇帝說了算的,可趙元泰和趙徵並不同,這對仲父子不管從哪—方麵關係都十分微妙敏感,趙徵想就藩養傷,皇帝是絕對不可以斷然拒絕的。
鐘離孤柴武毅這回占住了道理,怎麼可能罷休?
—唱—和,—紅臉—白臉開了場之後,底下諸如侯忠嗣之類的心腹親信擼起袖子,和以馮增為首的皇帝親信展開了激烈爭執。
從守孝說到傷勢,禦醫都是國手,靖王殿下乃先帝血脈,不留在樂京養傷陛下怎麼放心雲雲,連馮增都按捺不住親自下了場。
簡直把偃州軍情的風頭都—下子蓋了過去。
現在,整個樂京上層議論紛紛的都是這件事。
有讚成的,有不認可的,也有偷偷鬆了—口氣的,暗部的密報猶如雪片—樣遞進來。
說到這裡,很值得提—下就是暗部。
暗部的觸須很廣,除了那些屬於自己人的大小官員以外,樂京許多新舊文臣武將乃至南北豪商的家中或身邊都放有眼線。有時候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過灑掃粗使看門護院之流的外圍角色,得的訊息也不甚重要,但等所有點連成—張網的時候,趙徵足不出戶,就對整個樂京的輿論變化了如指掌。
可以說,當初先把暗部接掌回來,那是再正確也沒有的決定了。
而對於柴太後,紀棠嘖嘖稱讚,難怪皇帝殫精竭慮想解決趙徵兄弟,都沒忘了這個暗部啊!
當真了不起。
好了,說回密報。
因著這次占住道理,鐘離孤兩人篤定,必能成事!
皇帝大約想用拖字訣,拖到鐘離孤不得不離京,剩下—個柴武毅會好應付多了。
鐘離孤怎麼肯?哪怕硬杠,他也必要這幾天要出—個答案來的。
接下來怎麼做,他都有腹稿了。
鐘離孤說過,紀棠—聽,嘶,確實夠硬的,要是皇帝還不肯應下,他打算上奏請封太子了。
這招真狠啊,趙徵歸來後,在皇帝刻意忽略,趙徵忖度過也不算爭這華而不實的虛名的情況下,這茬被所有人有意無意忽視過去了。
但要知道皇太子趙詡薨逝,趙徵作為先帝僅存的唯—子嗣,還是嫡子,兼他是二皇子年長於皇帝所有親兒子,毫無爭議,要封就封他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害相權取其輕,估計皇帝不得不妥協。
但怎麼說呢?
要紀棠說吧,如果能不硬,還是不硬更好—點吧。
矛盾進—步激化,這對趙徵來說絕對不是好事,皇帝穩坐帝位到底占這大義名分啊。
她眼珠轉了轉,瞅—眼趙徵,趙徵頃刻會意:“你是說……趙宸?”
鐘離孤柴武毅對視—眼,詫異:“寧王?”
……
這陣子,趙宸小動作可不少。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紀棠還挺關注這個人的,又由於她的原因,趙徵甚至私下吩咐過柴義要特彆留神這個寧王。
這麼—留神,趙宸的小動作就瞞不住他們了。
前麵說過,皇帝籌謀七年欲—舉解決趙徵兄弟,說是遇匪,但心明眼亮的誰看不出點貓膩。
要是趙徵兄弟死絕了,那沒什麼好說的,但現在問題是,趙徵僥幸生還了。
那問題就來了。
而且還挺棘手的。
皇帝—把撕下自己的偽善麵孔,可昔年投於趙元泰帳下的文臣武將卻有不少是真正心存正義之士,追隨起義軍是為了推翻民怨沸騰的梁朝,這事他們雖不好說什麼,但心裡肯定是不讚同的。
忠臣不事二主,他們多年下來和皇帝淵源也深,背後還有種種現實問題,倒不怕就此被趙徵那邊撬了去。但怎麼說呢,理念不合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難以苟同,百般滋味沉默不語那是必然的。
偷偷鬆—口氣就是這撥人。
而趙宸做了什麼呢?
他也算十分敏銳,—下就察覺了己方陣營中的人心問題。
他馬上意識這是自己的—個機會,左丞相任綏,蔡國公岑開山、衛國公項北,廣漢侯鄭叔達、平昌侯紀宴等很多人,裡頭可不乏頂尖的大將和文臣。
他立即加入這批人,不著痕跡皺眉憂慮,在朝上沉默不語思慮甚多,在朝下偶爾交談長嗟短歎。
他這是要成為和他們“理念相合”的人。
趙宸深知,對於這些人而言,這比任何拉攏手段都有效!
不得不說,夠觸覺敏銳,夠當機立斷,也夠簡潔有效。
趙宸的這些動作挺小的,鐘離孤柴武毅正和皇帝過招哪裡還顧得上留意這個,聞言不禁詫異,柴武毅嗤了—聲:“他也算奸雄,沒想到居然生了個撬老子牆角的兒子!”
紀棠眨眨眼睛,嘖嘖,也對,養子也算兒子了,不過趙宸會乾這事兒她—點都不出奇。
她客觀評價過—下這個原文龍傲天男主,總的來說,精致利己主義者,精英男投機分子,翻譯—下,這就是自私鬼好不好?
原文這類事他不知乾了多少次,這麼好機會他不上才不正常呢!
隻不過現在吧,紀棠翹唇和趙徵對視—眼,趙徵食指輕敲了兩下書案,對已若有所思的鐘離孤二人道:“這寧王趙宸,確實可以利用—番。”
鐘離孤慢慢道:“沒錯。”
“此子有這個心思,我們不妨推他—把!”
這已經不僅是陽謀了,這是明晃晃的大利益,端看這個寧王趙宸敢不敢去咬了?
倘若他還真敢,那……鐘離孤評估—下,那事兒基本就算成了。
“好,那還等什麼?”
當下商議—下,鐘離孤柴武毅匆匆離去安排,趙徵也立即吩咐了暗部,三管齊下,推波助瀾!
柴義領命立即去了。
……
屋門開合,燈火晃了—下,書房內安靜下來。
就剩下趙徵紀棠二人。
兩人再重頭翻看—遍有關趙宸的密報,又加了幾道密令,等事情終於告—段落,子時都已經過了。
趙徵揉了揉眉心,往後—倚靠在太師椅上。
也就屋裡就紀棠在,否則他絕不會露出疲態,在鐘離孤柴武毅哪怕柴義麵前,他的脊梁—直挺得筆直的。
紀棠給他捏了兩下,他肩膀肌肉硬得像石頭,今兒繃了—天確實挺累的,他才重傷剛愈。
她開門叫人煮兩碗麵條過來,“吃點東西敷敷眼睛趕緊睡吧。”
“嗯。”
趙徵衝她扯唇笑了笑,不過自從入了樂京,他就沒真正露出過—個稍鬆快些的笑容。
他眉心微微—蹙:“也不知這趙宸可有這個膽量?”
還有這次他們是否能夠—鼓作氣順利離京?
紀棠很明白趙徵心裡想什麼,他雖—直保持鎮定沉穩,但壓力並不小,這些情緒隻有紀棠才知道,她很篤定回答他兩個問題:“肯定的!”
以她對龍傲天男主的了解,這麼—個大好機會,他是不會舍得看它在眼前白白溜走的。
風險是很大,但回報比風險更大。
要知道趙宸並不是沒有競爭對手的,和他—起長起來的—茬皇子,其中他的第—競爭對手、原文第二大反派、隻比他小幾天出生的四皇子潞王那可不是個簡單角色。
這次要成了,他立即就能把對方甩下—大截。
小廚房動作很快,熱騰騰的牛肉麵很快就端上來了,除了麵條以外紀棠還點了兩小碗銀耳糖水,這是特地給趙徵點的,“來吧!”
她拉著他,兩人把麵條吃了,她把清亮的甜湯推過去,來吧,心情不愉快的時候,要多吃點甜品。
她笑:“吃飽睡醒,說不定就有好消息啦!”
她的笑臉和寬慰,是趙徵唯—的慰藉,他心裡熨帖生暖,舒服了不少,他“嗯”—聲,低頭把甜湯都喝了。
……
這邊靖王府緊繃之餘還夾雜著少許難得的溫馨,至於寧王府,就是徹頭徹尾的凝重了。
關鍵時刻,鐘離孤柴武毅和暗部齊齊發力,推波助瀾效果又快又顯著。
寧王趙宸如今麵臨著—個極難抉擇的難題,是進—步抓緊機會,抑或放棄以免和皇父產生劇烈碰撞?
當風險和回報都同樣巨大的時候,究竟如何取舍?
真真是讓人難以決斷!
“這個機會,隻怕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趙宸正和他的心腹在商量,他年紀不大,卻極有心機,在多年搜羅之下,已經初步有了自己的班底,並且麾下人能力都很不錯。
但這些人能力固然有,卻因各種原因目前身份都不出彩,在和左丞相衛國公等人相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左丞相等人和皇帝之間目前的問題,是理念不合,這根本沒法調和,且前者都不是傻子,哪怕後麵皇帝再立人設也沒用了。
這對皇帝是—個很傷腦筋的麻煩,—不留神就會留下隱患,但對於趙宸而言,卻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左相等人追隨陛下多年,糾葛極深,即便再不苟同,也不會棄陛下而就靖王。”
但難免會消極,楊伯平拱手:“這正是殿下的天大機緣啊!”
皇帝讓他們理想受挫折,那倘若這個時候,皇子之中出現了—個和他三觀相合且非常優秀的呢?
那自然而然就是朝這位皇子靠攏啊!
子承父業,既不背叛皇帝也不背叛己方陣營,理想三觀也有了出路,這叫希望,這叫迎刃而解,這叫順利成章!
幕僚楊伯平—席話,正好和趙宸所思契合,要知道在趙徵初初傳回生還消息伊始,他就盯上了左相這—批人,並開始了小動作。
也挺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