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不得不說,趙徵直接把密報遞過來的舉動夠窩心的,紀棠不禁一笑,“快過來呀。”
她把他拉過來坐下,兩人挨著一起看。
紀棠翻過蠟封一看,登時就來精神了:“是樂京的!”
他們等樂京的密報好幾天了。
自抵達密州並殺了士良後,趙徵就傳訊讓留意樂京的消息。
她打開一看,嘿嘿笑了兩聲。
“看來皇帝挺惱怒的嘛?”
俱皇宮暗線消息,“皇帝暴怒,連斥中大夫令王源庭等一十二人,京兆丞王相蘭貶官削至城門吏”。
這京兆丞王相蘭欺上瞞下,犯的事確實有點大,但他是皇帝心腹中大夫令王源庭的親弟弟,一般情況下皇帝不至於一削到底的,甚至連王源庭都連坐給罰了。
看來趙徵一個坑都沒踩,皇帝惱怒得很呀。
他不開心,紀棠就挺開心的,得意嘖嘖:“就是連帶著讓趙宸蹭了點便宜了。”
密信上述:寧王趙宸可能不日就藩。
紀棠挑了挑眉,建州可就在密州隔壁啊。
她聳聳肩,把密報還給趙徵,就有種意料之中感覺。劇情變了這麼多了,不過對於趙宸而言,時間線和地圖倒是沒太大變動的。
嘖,就是不知道他賭贏了沒?
這回多了趙徵,他這次就藩又有沒有充任什麼特殊角色呢?
……
時間回溯到數日前。
樂京,皇宮,欽安殿禦書房。
皇帝一看罷飛鴿傳書,當場把禦案上一應物件都砸了個稀巴爛。
春陽從大敞的殿門照進來,卻絲毫影響不了殿內的溫度,所有宮人內侍噤若寒蟬。
皇帝捏著那紙密報,有些昏暗的光影下他的嘴角緊緊抿著,他靜坐在禦座上,足足一個多時辰。
終於,他唇角動了動:“把寧王叫來。”
寧王趙宸,年前被卸了兵部常差被委以年節告祭的差事,這個差事明著重要實際和兵部天淵之彆,等年後告祭結束他就直接賦閒在家了。
趙宸乖覺,閉門不出。
開春了,但整個寧王府卻猶如停滯在寒冬。
今天是皇帝年後第一次宣召寧王,趙宸心突突跳了跳,他有預感,這場豪賭的揭曉時刻要到了!
不管事前分析得多詳細,真到的這一刻,心懸一線在所難免,趙宸勉力定了定神,賞了宣召內侍,快速換了一身衣裳,握住韁繩站了片刻,翻身上馬,揚鞭急趕往皇宮。
至含慶門下馬,步入皇宮,至欽安殿。
沿途戍衛甲兵執矛肅立,一動不動,宮門內侍垂首不語,麵無表情。
這座他素日前來都算頗春風化雨的至高宮殿,一夕變得冷冰冰,記憶裡的印象仿佛就是錯覺。
這就是皇寵。
這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趙宸捏緊雙拳,一步步步上台階,領路的內侍往裡做了請的手勢,麵無表情退下。
他垂了垂眸,邁進門檻。
這是個傍晚,殿內沒有點燈,身後蒸騰的火燒雲映紅半邊天空,殿內卻有些昏暗。
一角明黃的衣料自禦座垂落至腳踏上,皇帝一動不動坐在上首,一言不發。
趙宸跪下問安,上首並沒有叫起。
趙宸低頭跪著。
而皇帝高居禦座,垂眸盯著他這個長子。
趙宸很聰穎,自小就是神童之名,整個趙家後宅乃至魏軍高層的子嗣圈子裡頭,他都是佼佼者,甚至可以和先帝的兩名嫡子相媲美。
所以他得到了趙元泰的看重和寵愛,趙宸事前的自信,不是空穴來風的。
可即便他有再多的自信,此刻在殿內有如負壓的□□氛圍、還有頭頂有如實質的審視目光下,都不免化作了一脊背的汗水,沿著脊柱滑下,一點點濕透了重衫。
壓力大得喘不過氣,猶如生死一線般的命運抉擇,就在眼前。
要是一般的十七歲少年,估計真的扛不下來,但幸好趙宸有著成年人的靈魂,他深知,頭頂的父皇正在評估自己,他絕對絕對不能露怯。
他繃緊了脊梁,捏著拳頭,膝蓋漸漸麻木,他一動不動,死死撐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個時辰,也可能一個時辰甚至兩個時辰。
趙宸額角一滴汗水落在地毯上,上首皇帝終於動了。
皇帝冷哼一聲:“起來吧!”
一句話,猶如破水的船舷,緊繃到極點的壓壁“嘣”一聲破了,新鮮空氣爭先恐後湧了進來,一刹那,趙宸深深吸了一口氣,肺部重獲新生一般猝然鬆開。
他整個人也驟然從□□鬆了開來。
他賭贏了!
變化太大,以至於他頭腦有些嗡鳴,濕透冰冷的重衫一陣滾燙,死裡逃生一般的感覺,但他知道,這場豪賭,他賭贏了!!!
趙宸凝滯了一瞬,很快恢複鎮定,他調整呼吸,垂首站了起身。
皇帝換了個坐姿:“你是朕的兒子,當與朕同心同德。”
淡淡一句話,定下基調。
趙宸眼睫動了動,和事前預料的其中一個發展方向一樣,皇帝要調.教塑整他。
他心動了動,忽想起藩地,他的封地建州就在密州隔壁,距離池州也很近。
一瞬想起之前的消息,皇帝暴怒斥責中大夫令王源庭並將王蘭相一削到底。
趙宸隱有所覺。
皇帝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垂目看趙宸:“你即日就藩。”
“朕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該怎麼做,不需要朕詳敘了吧?”
皇帝舉目,偌大輝煌的大殿和大門外宏偉的宮城,還有他身後的禦座,一路披荊斬棘登至至尊之位,他是不可能還回去的!
趙宸霍跪倒,仰頭失聲:“父皇,我……”
他沒忘記自己的人設。
“倘若不從,你就彆當朕的兒子了。”
皇帝俯首,一字一句,力有千鈞,眉目間的凜冽讓人毫不懷疑他話中的真實度。
皇帝不缺兒子,膝下也不乏優秀的。
趙宸跌坐在地,重重喘息,大汗淋漓,驚慌的他掙紮的,幾次欲開口,卻半句話說不出來。
他頹然栽倒。
許久,他慢慢爬起身,伏跪在地:“……兒,但領父命。”
一句話,仿佛耗費了全部力氣。
這個兒子很聰穎,若真用心去做,想必能發揮不少意料之外的作用,皇
30、第30章
帝淡淡:“記住你說話,也記住朕說過的話。”
“這是你就藩最大的任務,也是唯一的任務。”
“儘你一切之能,阻止趙徵崛起。”
“馮塬會與你同去,不要讓朕失望。”
趙宸重重磕了一個頭,艱難吐出一個字:“是!”
“去吧。”
趙宸大汗淋漓出去,濕透的重衫,疲憊又強打精神的背影,昭示他在欽安殿的“心理轉變過程”。
皇帝淡淡看趙宸離去,收回視線,目光重新投回禦案上唯一那封密報。
他冷冷挑了挑唇。
也罷,且看看這小崽子有多少能耐,可比得上他那父兄?
皇帝把密州給趙徵,即是陰謀,也是陽謀。
如今在池州的十八萬東征軍中,有一半是先帝留下的親信部屬,目前正為呂衍等將所掌。
皇帝眼中最重視的,除去趙徵本人的性命,第二位就是這十萬大軍了。
可隻要趙徵沒死,哪怕他就藩到天南地北,這些統兵將領還是向著他,這麼做意義不大,反而落了下乘。
皇帝就索性把密州扔出去。
這親信軍,他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接得住?
要知道經曆過先帝和皇太子,七年時間過去了,那十萬親信兵,可不是那麼好接手的。
七年,不是七天,上層將領還好,可中層武將和底層的兵卒與前者是截然不同,他們絕大部分沒接觸過先帝和皇太子,尤其是先帝,七年時間足以讓先帝對普通兵卒和底層士官而言遠得像個傳說。
兵士打仗,腦袋懸在褲腰帶上,想的是活命,得讓他們看到更多生的希望;而底層士官和中層武將就得讓他們看到軍功,看到更多往上爬的希望。
所謂接手,得如臂使指才算。
趙徵得有異常優異的表現,才能真正收攏這些中低層士將以及普通兵卒的心。
趙徵才多大?他剛剛十八,又沒有皇太子的名義去震懾人心,這難度是非常非常高的。
一旦他的表現沒達到這個標準,哼,那就是親自給皇帝打開蠶食的缺口。
皇帝已沒了怒意,他眼神一片清明,留給趙徵的時間不多了,以如今天下局勢,最多三年,必就會掀起新一輪的大混戰。
他把密報揉成一團,扔進茶盞裡。
他倒要看看,這麼短的時間,這趙徵能做什麼?
要是他真能避開他的一切暗算,又真就把東征軍接住了,還成長都足夠能和他抗衡的地步,那他不妨就和他鬥上一鬥。
皇帝冷冷一哼:“傳命寧王馮塬,今日就出發,以最快速度抵達建州!”
……
這一波,趙宸賭贏了。
他就藩,包括左丞相任綏以內的正義派表麵雖沒動靜,但實際卻挑選了族中甚至膝下的不起眼的優秀子弟和下屬跟隨,雖都是年輕人,但人才濟濟,可以說陣容並沒比趙徵遜色多少。
紀棠就沒多驚訝,畢竟是男主嘛,要是這麼一下子就賭沉了,她反而覺得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