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1 / 2)

趙徵表情沒什麼變化。

紀棠卻驚掉了下巴,她最後一級木梯踩錯步,差點一個趔趄摔了個屁股墩。

趙徵一伸手托住了她,皺眉斥道:“小心些,什麼事不能下來再說嗎?”

這可是個木梯,這麼踩空摔一跤,這斜靠的木梯保管兜頭就砸下來的!

就這還說他呢。

這不是太吃驚了嗎?

紀棠訕訕衝他笑笑,跳了兩下趕緊把岔進木梯的另一條腿抽出來,注意力立馬就回到柴義身上。

“有沒有搞錯了?怎麼可能是侯忠嗣?!”

侯忠嗣,從樂京出來,就跟在趙徵身邊了。

甚至乎,最開始“失蹤”的趙徵選擇回朝的時候,選擇聯絡的就是他。

因為他是柴氏家將出身,早年因戰況緊急而對方違抗軍令,曾越級斬了趙元泰的親弟弟。

趙元泰就一個同胞弟弟,他父親廣納姬妾兒子多達三十幾個,宅鬥比九龍奪嫡還厲害,他母親隻是一個舞坊伶人,卑賤無依靠還死得早,屬庶子中最底層的最底層,從小稍體麵些的仆役過得都比他好,兄弟兩人相依為命長大的。

侯忠嗣不斬對方令不行,全軍覆沒迫在眉睫,他斬了,也就和趙元泰結下了死仇。

照理說,誰都可能去暗通皇帝,唯獨他不可能。

出於這一點,當初趙徵幾番思量後,才選擇聯係的他。

也確實沒出岔子,當時侯忠嗣一得訊立即飛鴿傳書通知鐘離孤柴武毅,然後急急忙忙趕到碼頭迎候他。

由於有這段淵源,趙徵謀劃就藩成功之後,挑人的時候柴武毅就直接把他和次子柴興一起給了趙徵。

侯忠嗣一直跟在趙徵麾下,演軍、剿匪、出戰山南、上雒破釜沉舟,一直衝鋒在第一線,表現非常好的,屬如今趙徵的得力乾將。

綜上原因,紀棠才覺得不可置信,侯忠嗣有問題?會不會搞錯了?

“會不會……”是李賢故意攀咬的?

或者熬不住刑隨便說一個?

但話說到一半,紀棠又住了嘴,柴義可是行家,他來稟趙徵,那肯定是判斷對方應不是這兩種情況。

逝者已矣?大局為重?為了拿下皇太子趙徵兄弟,皇帝不計一切代價發展所有能發展的暗線?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果然柴義稟:“李賢熬刑三天,今日開始斷斷續續招供,但據屬下觀察,此事,李賢不似胡亂攀咬。”

一開始李賢招的是他的傳訊方式以及幾個下線,就住嘴不再說,後來柴義加大刑訊力度,他終於熬不住,開始吐口曾經聯係過和影影綽綽知道的上線。

李賢這身份,說重要那也重要,但最重肯定輪不上他,推測他應算處於這張暗線網絡的中層偏上位置。

沒錯,趙徵紀棠結合情況分析過,認為這裡頭應該有一張網。

統帥池州那十萬親信東征軍的大將中應該有一個有問題。這人才是導致皇太子身隕的最直接最關鍵人物。而再往下麵,應該也還有幾個其他的中高層將領。畢竟他這麼難都發展出來了,往下一層趙元泰不可能沒收獲。

李賢應該無法直接聯係這名大將的,畢竟後者太重要的。

所以這幾名中層將領,或許是其中一部分,也或許隻是其中一個負責,反正李賢得最終通過前者,才能將消息傳遞到大將手裡。

至於為什麼不通過彭驍,也就是當初主持池州戰場大局、也即是處於現馮塬位置的人?

原因無他,戰場一瞬萬變,而先帝遺下東征軍和皇帝那邊的人關係微妙,皇太子防備又太深,太容易賣破綻時間上也很可能來不及。

夜涼如水,趙徵輕聲告訴紀棠,“侯忠嗣當時確實也在池州戰場。”

而當初的飛鴿傳書給鐘離孤柴武毅,也有可能是因為身邊還有人,他不得不趕緊傳書。

當初趙徵將手書交給柴義親自去送時,也有特地叮囑這一點的。

趙徵和紀棠不同,能讓他無條件信任的人就紀棠一個,至於其他人,他心裡始終存著幾分保留,尤其和當初池州戰場有牽扯的,更是有著深深的懷疑和忌憚。

而這些人的表麵也都太完美了,千般忠誠沒一點疑慮,趙徵就愈發忌憚和懷疑。

“那就查。”

當然,也不排除李賢在處心積慮誤導他們,當然不是他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的。

是不是侯忠嗣,查過再說!

……

夜風習習,燈光和星光交映出夜的寧靜。

趙徵和紀棠並肩行在深夜的廡廊上。

連夜商量並安排下去,柴義領命匆匆而去,再出來,已經下半夜了。

喧囂去儘,夜闌寂靜。

“也不知是不是他,要是真是的話,那也太出人意料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會不會就是因為侯忠嗣的不可能,才促使皇帝摒棄前嫌攻下他呢?

紀棠聳聳肩,這裡頭的關係太錯綜複雜,她也沒了一開始的驚訝和不可置信了。

真是諜中諜,真相揭曉之前,誰也不敢給誰背書。

不過總體而言,紀棠心情還是不錯的,終於打開了缺口不是?

有變化才是好的呀,就算還有馮塬可能存在的連環計,但事情不怕變化,最怕死水一潭,去偽存真,早早晚晚能順藤摸瓜會把這些毒瘤都挖乾淨的。

另外還有一個,就是趙徵狀態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

以往涉及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總要觸發負麵狀態五個加的,甚至拿住李賢後的這幾天都是,否則就不會爬屋頂了。

但這次真的很棒,他狀態挺好的,臉色看著就和平時差不多。

不用擔心小夥伴,紀棠心情自然更加好了。

不過她有點好奇,湊過去左瞄右瞄趙徵,沒瞄出個所以然來,趙徵有點好笑:“怎麼了?”

她睜得圓溜溜的一雙大眼睛,很像狸花貓似的,活靈活現,還有點嬌憨,他手心有點發癢,忍了又忍,沒忍住,伸手想捏一下她的臉頰。

但即將觸及的時候,最後還是沒敢,改捏為彈,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哎喲!”

紀棠捂住額角,不疼,她揉了兩下放下手,也不瞅他了,笑嘻嘻背著手跳一步走到前麵去,步履還是一如既往的活力輕快。

至於趙徵的問題,她裝沒聽見。

看破不說破,說破這不就提醒他想起那些東西嗎?

“我到了。”

她回頭,翹著唇角說聲晚安,然後“哐當”一聲關上房門,聽到她擰帕子抹臉的聲音,然後“篤篤”蹬掉兩隻靴子,爬上床躺倒就睡下了。

趙徵一直站著,側耳傾聽,直到她睡下了,又站了片刻,才肯轉身回了主院。

書房還亮著燈,剛才商量分析寫下的一張紙燒成灰還放在炭盆了。

得令匆匆趕來的陳達已侯在書房門外。

趙徵令他:“全力協助柴義,不得有誤。”

“是!”

陳達鏘聲應是,立即退下去找柴義。

趙徵立在燭台側,斂目。

侯忠嗣。

他真的有問題嗎?

……

趙徵紀棠安排好這事之後,接著就忙碌起其他來了。

這時候明麵上的大事要事也好多。

趙徵早早就決定回歸後即對山南用兵,他這邊一邊不著痕跡整軍,一邊加遣哨探潛往選中的陂州搜集情報,密鑼緊鼓籌備戰事當中。

而這時候的山南,卻有了異動。

山南第二大軍閥、坐擁稷黎代增四州的安南王扈伯彰同時派出他已成年的三個兒子分彆前往茂陵安三州去拜訪太守萬瑒、屈盛康以及安州王龐都。

除了兒子外,扈伯彰還寫了五六封信命心腹送往其餘各州。

這都是馮塬的功勞。

早在趙宸在陂州西嶺飛鴿傳書給馮塬的時候,趙徵紀棠就察覺馮塬似乎在山南,後來查證了這一點。

於是兩人就知道,馮塬在遊說山南軍閥聯合對抗趙徵。

但現在看事態動靜,隻怕不僅僅是聯合對抗這麼簡單了,最終甚至有可能會發展到聯軍合伐。

不得不說,這馮塬是當真了不得。

得到消息之後,趙徵立即按住調動兵馬和大宗糧草運輸,以防刺激聯軍結成。

密州軍高層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趙徵對眾人道:“小宗多次,不著痕跡。至於諸位,明鬆暗緊,靜觀其變,再作後定。”

“得令!!”

自沈鑒雲柴興之下,眾人肅然應是。

趙徵環視圍坐於議事大廳的文臣武將,視線最後在侯忠嗣身上一定,移開。

議事廳散,趙徵紀棠並肩而行,兩人都步履匆匆。

他低聲問:“累嗎?”

把大宗運輸打散,忙活的是負責安排的人,紀棠最近簡直忙得飛起。

趙徵雖記掛她,但二來他也忙,想方設法才能多處一會。

紀棠搖搖頭,其實還好吧,她就把總調度,辛苦的是底下具體實操的人。

有了沈鑒雲後,她真的輕鬆了不少。

她悄聲問:“柴義那邊怎麼樣?”

現在這情況,是與不是,得儘快確定下來!

……

柴義已經把侯忠嗣監視了一個密不透風。

侯忠嗣本人最近吃住都在軍營,柴義請示趙徵後,找上了柴興,通過柴興的配合,安排人易容偽裝,在侯忠嗣寢房外營部中都放滿了釘子哨探。

還有侯忠嗣的家眷。

侯忠嗣家眷原在雲州,不過由於他跟隨趙徵南下密州而侯忠嗣子嗣又單薄的緣故,奉父母命把妻妾都接過來了。現在父母在老家,妻兒在這邊。

後趙徵取下上雒甘州,軍事力量都儘數壓在山南,又跟著大部隊轉移了過來。

侯家就在上雒城。

柴義不但親探過侯家,並安排人潛進,裡外監視,侯家所有主子都重點盯梢,裡頭每一個進出的人都仔細跟蹤監視,一個不漏一眼不錯。

甚至和侯家有些親戚關係的,或交好的人家,以及得用仆役的小家,柴義都安排人盯著。

可謂天羅地網,密不透風。

但一時卻並未有確切的進展。

理論上其實也該是的,李賢落網,雖前後趙徵柴義等費心掩飾,審出的下線大部分都沒動,還弄了一個假李賢,但也不確保這消息沒有走漏。

若消息真走漏,這些人肯定停止一切動靜蟄伏避以風頭的。

沒有進展,柴義卻沒有少費功夫。

深夜,喧囂的上雒大營一片沉靜,侯忠嗣的房中等早已熄滅,鼾聲如雷。

柴義聽了一下,確是侯忠嗣鼾聲不假,他吩咐陳達幾句,把親盯交給對方,他悄然離去,再度去了侯家。

站在簷頂的樹影處,凝視安靜的宅邸片刻,他一個金鉤倒掛,悄然下去。

柴義誰也沒吩咐,他自己一間間房親自搜。

連侯夫人和侯姑娘的房間也沒有放過。

無聲推開窗門,淡淡香味,月洞門架子床呼吸聲清淺綿長,他撩開紗帳瞄了兩眼,確定人沒錯,在對方頸部穴道輕輕一掐。

確定對方不會醒來,他再一次仔細展開地毯式細搜,房中每一點每一寸都沒有錯過。

……

而山南的這場軍閥聯盟,最終還是達成了。

重點的對象,馮塬本來就已走訪過一次。趙徵的橫空出世,本就讓人側目。他將眾人對趙徵的忌憚之心提升至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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