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聞此訊時,朕真真喜出望外啊!”
饒是柴武毅早些時候就知道了,此刻再聽心裡也是百味陳雜,皇帝特地留他說話是何意,他也心知肚明,聞言隻木著一張臉:“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他跟著皇帝進了側間,沉默坐下,聽對方說此事欣喜,諸多展望之後,還叮囑他要多給皇後去信,現在他們都在外,皇後一個人在京必然心空,得讓柴家女眷多多進宮陪伴雲雲。
溫言笑語,喜笑顏開,和先前議事相比,這是一家人說話的姿態。
柴武毅到了不得不答之時,才“嗯”“是”說了幾聲,皇帝也不以為忤,很高興地說了足小半時辰。
柴武毅沉默坐著,等對方的話告一段落,就立馬站起:“稟陛下,營中還有軍務,容末將告退。”
退出了大殿,天已經黑透了,滿天星鬥晚風撲麵,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揉了揉眉心,階下的柴顯迎上來,父子兩人沉默往外麵走,一直出了皇帝駐蹕的州衙門翻身上馬,柴武毅問:“殿下呢。”
柴顯道:“殿下吩咐我等父親,和阿棠回去了。”
“唉!”
柴武毅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走吧,我們回行轅!”
打馬揚鞭,飛奔回趙徵下榻的城東行轅,柴武毅翻身下馬快步往裡走,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他委實擔心趙徵,怕他傷心,有心想去寬慰一番,但轉念一想,趙徵肯定知道得更早,而自己不但是他舅舅還是柴皇後兄長,這樁事他再去提未必比不提的好。
躊躇了一陣,柴武毅最後還是沒有去,他這身份,都不知怎麼勸。
說不定他來提,反而更戳心。
隻能不去了。
……
但其實趙徵還好。
並沒有柴家父子以為的鬱沉。
這個消息他知道得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早,該難受的,已經難受過一次了。
最重要的是有紀棠,紀棠的應允,極大程度撫慰了他的心,讓他的情感有了一個新的寄托,注意力也得到極大的轉移。
離得遠了,時間也長了,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紀棠本來還挺擔心他的,飛馬回到行轅,兩人肩並肩沿著花園側的碎石小道往內院行去,她窺了眼他的臉色:“阿徵,你怎麼啦?”
皇帝留柴武毅下來說什麼,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
但這個孩子終究是來得太晚了些。
趙徵不但長大成人,他還展現他的軍事天賦並徹底穩立一方,已經擁有了和皇帝斡旋的資本。
而柴武毅本來就是先帝的親信,多年來未曾改變過,現今更已是簇擁團結在趙徵的身邊。
皇帝留下柴武毅二人並不擔心,柴氏並不是那麼容易撬動的。
紀棠就有些擔心趙徵的情緒。
趙徵側身,微微搖了搖頭:“你彆擔心,我沒事。”
他確實沒事,情緒稍沉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就算稍稍有點點不高,也在紀棠這幾天頭回的溫聲細語之下立馬提回來了。
被她帶關切的眸光一看,他說:“有你在,我就不怕。”
還帶有點撒嬌呢,雙眼亮晶晶看著她。
紀棠:“……”
她有點被這家夥逗笑了,真是無孔不入啊!
她斜睨他一眼,沒說話。
趙徵餘光瞥見隔牆外大花園裡點點姹紫嫣紅,他立馬興衝衝說:“阿棠,你等我一下!”
他感覺今天是個好時機,阿棠心疼他了,正該再接再厲獻上一束鮮花討她的歡心。
趙徵已經把昨日醉酒發生的事情忘記得一乾二淨了,一眼看中花軒側的粉色杜鵑時,他心裡還嘀咕了一句,這園丁乾什麼吃的,怎麼這花被人拔得亂七八糟?
好在還有,他趕緊俯身揪揪揪,把剩下的都薅在手裡,然後仔細調整一下造型,然後興衝衝往回跑。
怎料他剛繞個大彎回到隔牆後頭,喜滋滋捧著花送給紀棠時,那倒黴園丁回來了。
正背著杜鵑苗的園丁氣得狠了,一鋤頭拄在石子地麵上,怒道:“什麼人啊?昨天薅一回,今天又來!”
“好端端一茬花拔了個精光!連梗都薅禿了,王八蛋!龜兒子!……”
缺德倒黴巴拉巴拉巴拉。
趙徵微笑一僵,說到一半的那句,“阿棠,你喜歡不喜歡啊”,說不下去了。
趙徵:“……”
什麼垃圾園丁啊!
好不容易眼見紀棠本來眼睛一彎微微笑了起來的,突然一愣,氣氛全無,浪漫送花宣告失敗,哄紀棠消氣的行動再度受挫,趙徵本來就惱得不行,偏那園丁抱怨越來越難聽,他惱羞成怒,直接一擼袖子掉頭就衝了回去!
“誒誒!”
紀棠被逗樂了,本來她看見他送花立馬就想起昨晚才忍不住想笑的,這麼一下子完全忍不住,哈哈大笑。
沒發現這家夥還有點逗比的天賦,果然不愧是柴興的表弟哈,她前仰後合,趕緊一把拉住趙徵,“乾嘛呀你。”
“人家園丁也沒說錯吧,種點花容易嗎?”
她不給他去,拉著趙徵,一拖一拉回院子去了。
院子是紀棠的院子,然後趙徵一進門,就發現了那瓶放在妝台上的粉色杜鵑花。
參差不齊,亂糟糟的,紀棠沒整理,還很惡趣味叫人拿了廣口瓶來,原來怎麼樣,插進去就怎麼樣。
趙徵:“……”
他好像隱隱約約想起了點什麼。
他表情一僵,紀棠哈哈栽倒長榻上,抱著抱枕笑得直不起身,眼淚都下來了。
趙徵抹了一把臉,厚著麵皮挨著紀棠坐在長榻坐下。
連續搞砸,他十分沮喪,往後一栽躺了下去,好半晌翻了個身。
他蹭到紀棠身邊,瞅了她一眼:“阿棠,你是不是真的很生我氣呀?”
他很擔心的,但他又發現,紀棠心情很好,對他的態度又仿佛恢複到和從前差不多了。
紀棠盤腿坐在榻上,掏出帕子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淚,把帕子扔在他臉上,皺皺鼻子:“本來有點生氣的,但現在不生了。”
她托著下巴:“其實主要是不適應。”
不適應這個新關係,畢竟她以前對趙徵不是這種感情嘛。
趙徵有點急:“什麼意思?”
紀棠想了想,用一個他能理解的說法:“就是感覺不對,”不是對趙徵沒感情,而是對不上頻,“就差一點,不是那種感覺。”
她說得籠統,但趙徵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蹙眉:“那要怎麼樣才能有感覺呀?”
他急了。
紀棠衝他一笑:“你急什麼呀,順其自然吧,反正我又不會跑。”
看他這些時日顧頭不顧腚地討好自己,什麼氣都消了,畢竟兩人是一路風雨走過來了,多少個危機迫在眉睫的日日夜夜,兩人偎依在一起,那份感情自然是不同的。
紀棠手揪著他的臉頰,往兩邊拉:“你不用特地做什麼,”她想了想:“像以前一樣的話可能還好點。”
他這麼搞,她光顧著想他和柴興果然是表兄弟了。
暖暖燈光,她笑語晏晏,揪著他臉不疼,卻有難以言喻的親昵,趙徵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了。
所有不安,所有焦急,忽就消散。
她說她又不會跑,你急什麼?
這話實在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趙徵眼眶一下子就熱了起來,他側頭用軟枕蹭了蹭眼角,卻不自禁翹唇笑了起來。
“像以前一樣就好了嗎?”
他坐了起身,那雙剔透得像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眸映著燈光粲亮,他問:“那還許我拉你嗎?”
“許的。”
趙徵一下子高興了起來,想起一事連忙追問:“那前頭記賬的那次還算嗎?”
他最緊張這個,誰讓這玩意和分手掛鉤呢。
紀棠抱著大抱枕,嗤嗤輕笑,故意歪頭想了想,“不算了吧。”
趙徵高興了,忙又問:“那以後還記數嗎?”
紀棠斜睨他一眼,推開半合的窗,看窗外漫天的星星:“不記了吧,如果你聽話的話。”
“不過不許再胡亂親人。”
“我肯定聽你的,再也不親了!”
趙徵保證完後察覺不對,又連忙找補:“你同意我才親,要不你親我也行!”
他趕緊爬起身,靠到紀棠身邊想挨著她坐,紀棠斜了他一眼:“不疼了?”
剛還沒進門時,他喪得不行,哼哼唧唧說後背疼,想蹭著一起跟進她屋裡。
趙徵趕緊趴回去,又討好說:“聽了你的話,感覺就沒那麼疼了。”
紀棠嗤嗤低笑,用抱枕錘了一下他的狗頭:“真是個傻子!”
趙徵被罵傻子也高興得很,跟著她翹唇笑了起來。
星河燦爛,銀光柔和,照在她婉柔的側顏上,像從前的很多很多次,他的心不禁也變得恬靜,繼而歡喜了起來。
他爬過去一點點,挨著她趴著,抬頭看一起看漫天的星鬥。
紀棠以前告訴過他,親人會變成星星,可以向星星許願的。
他悄悄許了兩個願望——
一願阿棠儘快找到感覺。
還有,希望南征一切順利,他成功複得大仇後,可以和他心上人真正過上安寧恬靜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一說到願望,阿秀就想起了那句“願與君做梁上燕,年年歲歲長相見”,感覺超符合徵崽的祈禱和心境耶~
還有為什麼有寶寶會覺得棠棠很委屈,其實不是啊,之前的煩惱,然後氣不順,這都不是啥涉及原則底線的矛盾,她答應,是因為她願意答應。假如她不願意,參考開文和龍傲天的糾葛她直接選擇乾掉對方而不是隱姓埋名,深層次還是因為傲,棠棠詼諧有趣陽光燦爛的外表底下是驕傲的靈魂喔
哈哈今天一章也肥的!給你們比心心~ 明天見啦寶寶們!(*^▽^*)
最後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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